祁昱珩负手而立。

    不知怎的,他置于后背的那只手,竟因“心悦”二字产生了些麻意。

    握紧成拳,才缓和了那种莫名的焦躁感觉。

    但他看着她的时候,眼底却仍是一抹寒光。

    “妾身……”

    安慕宁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双眼眸故意噙着泪意,如秋水一般惹人垂怜。

    而后,她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佯装自己耻于说出那几个字,让祁昱珩自己意会。

    这是身为女人,最磨人的伎俩。

    祁昱珩抿了抿唇,盯着她的眉眼,眼底已经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

    他让她说下去:“什么?”

    这是不让她糊弄过去了。

    “妾身心悦太子殿下!”

    安慕宁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大骗特骗。

    若是不承认,那秋荷就要被治个欺君之罪了。

    这下换祁昱珩的脸色精彩纷呈了。

    微风拂过,他那双微敛的利眸明明暗暗,翻涌着安慕宁看不懂的情绪。

    半响,他下颚绷紧,眼里的黑沉愈发铺天盖地了:“再说一遍。”

    “妾身在见到殿下第一眼时,便……便倾心殿下了。”

    为免那双没有爱意眼神被祁昱珩看了去,安慕宁故意将额头磕在青砖地上,难得在他面前一副示弱的样子。

    祁昱珩眼睑低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向安慕宁确认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他最后却对她发怒了:“放肆!”

    在安慕宁第一次见他时就对自己说她只求金银钱财和无上的荣光,不求情爱,更不求子嗣。

    之后几次也是不断地向他强调,完全将他作为太子的尊严摁在地上摩擦。

    现在竟跪在他面前说心悦于他。

    究竟是怎样城府深重的女人,竟然能将情绪、将争夺宠爱的野心掩饰得这么好?

    上演一番敬而远之、若即若离的戏码,意图将自己——堂堂祁国太子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是祁昱珩最不能忍受的。

    “安慕宁,你好大的胆子!前前后后诓骗孤多次,罔顾孤的太子之尊,孤命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不跪到戌时不准起来!”

    “太子殿下!”秋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怎么主子都承认了心悦于他,他竟还要罚主子?

    秋荷的阅历还是太少了。

    祁昱珩在听到安慕宁承认时,或许内心确实闪过一瞬而过的快感,但那也只是一瞬。

    快感过后,他只关心自己的颜面。

    祁昱珩眼神锐利如刀,身上的杀伐气一下子就重了,“你也陪你家主子跪着!”

    只一眼就威慑得秋荷全身哆嗦,她只好噤了声,同样将额头“咚”在青砖石地上,“是,太子殿下……”

    祁昱珩转而又看了安慕宁一眼。

    安慕宁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曾抬一下,更别说是求他手下留情了,这个女人,真是让他琢磨不透!

    祁昱珩的脸色更黑了,眉眼间积满了阴沉,他挥着衣袖离开后,那股压迫得人心悸的感觉才缓缓散去。

    安慕宁终于将头抬了起来,扯下面纱。

    秋荷泪眼婆娑,跪着爬到她面前:“殿下对不起,是秋荷愚笨,害了殿下,殿下要打要罚,秋荷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安慕宁既选择了救她,又岂会再罚她,只是叹了口气。

    “你啊,还是要多历练。”

    申时。

    苏妍桦正准备起身去东宫的时候,从嚼舌根的下人们口中听到了东宫发生的事。

    她英眉紧拧:“你说什么?太子殿下今日末时去了太子妃那儿?”

    “是的苏将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至于是谁将安慕宁院子里的事传出去的,安慕宁心里清楚。

    林婉颐的婢女,清逸。

    “果然!”苏妍桦眉心一凛,握紧了手里的刀枪,“我说她怎么会好端端地邀我去东宫小叙,原来是真挖了一个坑等着我跳啊。”

    在苏妍桦看来,今天的事完全坐实了她的猜测。

    亏得她多加警惕,否则要是末时和祁昱珩一同出现在东宫,被安慕宁安排好的“证人”看到,那她和祁昱珩的情谊非但会被拧断,就连自己的前程都将是未卜之数。

    苏妍桦勾着嘴角,立马命人写了书信,悄悄给祁昱珩送了过去。

    “今日,太子妃邀约我于东宫小叙,我差点去了,现在看来,竟是这般大的阴谋,昱珩,你身边的女人,真是心思深重,歹毒得很!”

    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而祁昱珩看着苏妍桦送来的秘信,却难得拧起了眉。

    他若有所思:“安慕宁竟当真约了妍桦……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到底是心思深沉,还是真的太过心悦于他,所以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这般落落大方?

    这就是为什么安慕宁明知清逸会将消息传给林婉颐,却还不阻拦的原因。

    自己虽被祁昱珩罚了,但也将了他一军。

    一个人男人若是觉得自己连一个女人的心思都摸不透,才会对她更有兴趣。

    安慕宁虽不愿争宠,但为了稳固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不得不在这上面花点心思。

    祁昱珩给苏妍桦回信:“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可写完以后,祁昱珩又心烦意乱地将回信撕了个七零八落。

    如果他为安慕宁说话,那不就显得妍桦怪罪错人了?

    妍桦向来性子率真、洞无城府,就是因为她不屑深宫中的尔虞我诈,直来直往,所以看人最是透彻,她又岂会看错。

    他竟因为一个外人差点与妍桦生了嫌隙。

    祁昱珩不免有些自责。

    “萧炎!”他唤来自己的贴身护卫,虽不愿但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通知太子侧妃,今晚孤去她那里用膳。”

    安慕宁既能受得他的宠,转移了陛下和祁后对准妍桦的矛头,那林婉颐自然也能。

    不过就是培养一个“宠妃”?

    是谁都可以,但不能再是安慕宁。

    他若是再和安慕宁假戏扮演下去,怕是会在她不经意的狐媚眼神中被她骗进去。

    必须有人来分一瓢她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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