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月梨得到自己的舅母带人打上门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她火急火燎的带着竹溪回了府,一进门就看见了满院的狼藉。

    有不少妄图阻拦邹氏的下人被打翻在地,院子里的一些插花摆件也都被打了个七零八碎,前厅的门口甚至还有一张被砸的稀巴烂的椅子。

    姜月梨瞧见这场面,暗自咋舌。

    看来她爹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姜月梨收到消息,在姜宴礼被送回来的那一天,他舅舅程起入宫复命,在见到皇帝后,直接就参了姜鹤年一本。

    之后接连几日,这奏折都被送到了御史台。

    按理来讲,姜鹤年只要在朝堂上低个头,认个错,哪怕只是稍稍示弱,这事也就都过去了。

    毕竟确实是他们当日所作所为让人寒了心。

    程起如此作为也都情有可原。

    可姜鹤年的脑子里不知想的是什么。

    在听说程起上书参他之后,一连三天,一个人以每日至少三封折子起步的程度,上书弹劾程起。

    甚至还有奏折说程家拥兵自重,不顾法理,以势压人,就连程家早年在战场上所发生的几桩旧事都被捅了出来。

    这一下算是捅了蚂蜂窝。

    皇帝本就对武将多有猜疑,姜鹤年闹出来的这一手,让一众武将人人自危,朝堂上纷争渐起,文臣武将各不相让。

    也就因此有了她舅母带人打上门这桩事。

    姜月梨虽觉得姜鹤年就是活该,就算是被打死了都不为过,但她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这才紧赶慢赶的回了府。

    她抬脚跨进前厅,一进门就瞧见自家亲爹眼眶青了一块,姜老夫人更是阴着脸坐在一旁。

    至于她舅母,手里则拎着一把开山刀,还在指着姜鹤年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程家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竟然这么落井下石?姓姜的,你以为你现在的士郎之位是怎么来的?!你这端起碗吃饭放下俺骂娘的本事,还真是让老娘开了眼界了!你信不信若是今日程家出事,你们姜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邹氏是真的怒了。

    程起明明是剿匪有功,可前几日才领了皇上的赏赐,今日回府居然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她一打听,居然是因为姜鹤年在朝堂上参奏程起,两人争论不休,殿前失仪,这才害得她家将军被打了板子!

    若两个人都挨打,也就罢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以姜鹤年是文臣,受不住刑罚的缘由,只罚了半年月银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姜月梨眼瞧着邹氏怒发冲冠,疾步走了进去忙把她手里拎着的那把开山刀给抢了下来。

    “带着兵刃私闯三品官员府邸,可是要挨板子的,舅母三思。”

    姜月梨的说话声淡淡的,听不出来太多情绪。

    在她转手把刀交给竹溪后,对着院外的人喝道:“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清出去?找两个能动弹的去把府医请来,伤重的先去看诊,今日府里的事,谁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春芳就是你们的下场!”

    此话一出,原本还瘫在地上装死的一种下人,顿时动了起来。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清理了这一片狼藉的现场,甚至还有胆子大的进门给众人备上的茶水。

    短短几个呼吸,姜府的前院就已恢复如常。

    在最后一个下人出去后,竹溪反手就带上了门,还把姜老夫人和姜鹤年的下人一并赶了出去。

    她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圆圆的脑袋在门上打出了一片阴影。

    姜月梨盯着那片阴影扫了一眼,原本还神色淡淡的模样,荡然无存。

    她坐在与中人相反的位置上,冷眼扫过每个人,重重的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

    “舅母,你此番行为太过莽撞了,若是被朝堂上的敌人知道了,必然会上奏弹劾舅舅治家不严,您早些年随舅舅南征北战,虽有军功在身,但到底不是朝中官员,您就这么带人打上门,这不是胡闹吗?”

    邹氏坐在姜月梨的对面,嘴角蠕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有辩解。

    她只是不甘的瞪着姜鹤年,满脸皆是怨气,“我只是气不过而已……”

    “我知道舅母心里委屈,可若是光靠拳头就能把这份委屈给消磨掉,这天底下也就没有心怀不甘的事了。”

    姜月梨冷眼看着邹氏,那份言谈举止简直和程老将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姜老夫人都有些恍惚。

    姜鹤年更是神情讪讪,“武将人家出身的,说话做事不也只能凭拳头……”

    姜月梨一听这话,冷声一笑,“父亲觉得今日之事光荣吗?你斗倒了自己的小舅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给文臣长了脸,又在朝堂上立了威严?”

    “姜月梨!”

    姜鹤年如何听不出姜月梨的明嘲暗讽?

    他切齿咬牙,正欲开口,姜月梨接下来的话就给了他兜头一棒。

    “你以为皇帝只责罚了舅舅,却放过了你,是对你看重吗?你就算不了解皇帝,你也该了解自己的本事吧?这些年你是如何做到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别到时候你自己脑子蠢,被人算计了,还连累整个姜府的人都给你陪葬!”

    姜月梨这话一出口,无异于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姜鹤年一耳光。

    就连姜老夫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也只是一瞬间,他们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姜鹤年,他身形猛地一晃,险些从椅子上跌坐下来。

    “姜月梨,你的意思是说……”

    “姜家和程家都已经被人当枪使了,你们却不自知,还在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若我是那些作壁上观之人,只怕做梦都得笑醒了!”

    姜月梨又是一记重锤,她冷凝着眼眸,死死的盯着三人。

    “当局者迷,你们被捉弄了,也实属正常,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三位加起来也快二百岁的年纪了,竟仍然识不破,还真是让我这个小辈刮目相看。”

    邹氏眉头紧皱,心顿时悬了起来,“那那我今日过来,是不是又闯祸了?我只是一时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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