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的话还未说完,姜老夫人就坐不住了。

    她嘀嘀咕咕道:“如此鲁莽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祖母若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不如就再大点声说出来,让外头的人都听听,听听江湖这书香门第都是什么做派?!”

    姜月梨扬声打断了姜老夫人的话。

    姜老夫人这些年仗着姜鹤年在朝中地位稳固,羽翼渐丰,高坐钓鱼台。

    借着入道修行的由头,在外躲着清闲,对府中的大事小情不闻不问,就好像当初姜鹤年与她母亲成婚时变着法子搓磨人的不是她一般!

    也是这个老妇人,在姜灵曦回京与赵府纠缠到一处时,信誓旦旦的与她说,无论赵吉的人身边是谁,她都仍是丈夫的正妻。

    身为正室,就该宽宏大量,尊重礼法,以夫为尊。

    现在想来,这老妇人也是当她蠢!

    如今的姜月梨,已听不得将姜老夫人说程家人半句不好了。

    她双目如刃的紧盯着姜老夫人,看着她那蠕动了两下,又重新紧抿的嘴,不咸不淡的冷哼了一声。

    “祖母,你这甩手掌柜的已做了多年,但当初到底也是姜府出来的,就算姜府是小门小户,但这各家的规矩你应该也懂吧?”

    姜月梨一句话,让姜老夫人敢怒不敢言。

    不管怎么说,今日之事都确实是姜府有错在先。

    别说邹氏提着开山刀打上门,就算他用刀把姜府的牌匾都劈了,说破了天,也只是两家人的私事。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

    比如说姜家还没那个本事,与如日中天的将军府硬碰硬了。

    眼见着没有人再说些闲言碎语,姜月梨那好似淬了冰的眸子,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之前所做之事我已清楚,尚书奏表,在大殿上争吵不休,以至于舅舅被罚听杖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一个两个的都是愚不可及!”

    姜月梨每说一个字,姜鹤年的一张老脸就往下阴沉一分。

    姜老夫人和邹氏的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可姜月梨才懒得管这些,她的指尖一下下的在桌面上轻点着。

    “父亲,你在朝为官多年,为求自保,从不曾站队,也从没在明面上与谁为敌,这次你公然针对将军府,是谁在背后唆使的?”

    姜鹤年虽然不愿让人说他是借着妻子的娘家才在朝堂站稳脚跟的,但也绝对没有蠢到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和将军府撕破脸!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这样的道理,姜鹤年早就明白。

    所以这些年他也只敢暗戳戳的宠妾灭妻,就算断了和将军府的来往,却也仍不敢说将军府半句不好。

    一旦遭人参奏,他这就是忤逆不孝,免不了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更严重的这官能不能继续做都未可知。

    可现在呢?

    姜鹤年这个蠢货就像是一条被松开了缰绳的疯狗。

    居然全无顾忌了!

    这不是以姜鹤年的胆量能做出来的事。

    姜月梨冷眼看着姜鹤年,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今日若是不说实话,就是想拉着姜家和将军府这几十上百口人命同你一道去死,姜鹤年,若有朝一日两门覆灭,你就算是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姜月梨一掌拍在桌上,毫不留情的斥问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姜月梨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口闷棍,径直砸在了姜鹤年的身上。

    他原本还不断攀升思量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声斥骂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居然敢直呼我的名讳?!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大人,若有朝一日或临己身,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亲手送你上路!”

    姜月梨双目如箭,两辈子加在一起汹涌的恨意让她周身戾气翻涌不断。

    即使只是坐在那,那极强的压迫感都让人抬不起头。

    邹氏心中大惊。

    姜老夫人更是不敢开口。

    弑杀亲父,姜月梨怎么敢的?!

    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出口的?

    姜鹤年本就难看的一张脸上血色全无,他颤抖着想要站起身,可姜月梨只是横了他一眼,他就鬼使神差地僵在了椅子上。

    “我再问你一遍,赵家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怎么知道?”姜鹤年惊讶出声。

    姜老夫人脸色骤变,也顾不上维护自己儿子了,扭头惊问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不可把姜月梨嫁进赵家吗?”

    姜老夫人虽不管事,但对府中的大事小情亦是多有耳闻的,更别说这些日子京城里闹出的动静了。

    姜月梨在护国寺里和赵家撕破脸的事,已经在各家府邸之间传开了。

    如此一来,就算是赵家真的三媒六聘的上了门,姜府也是绝对不能把姜月梨嫁过去的!

    否则,姜府就会落得一个不顾儿女死活,只知攀龙附凤的罪名!

    而且那赵府可不是寻常人户,身为皇后母族,那便是外戚!

    近亲外戚,就极有可能和结党营私,战队皇子扯上关系!

    姜府早年间虽不显赫,但能平安到如今,就是因为姜家一门只做纯臣!

    这是祖训!

    姜月梨自然知道姜老夫人为何会这般惊讶。

    她冷笑着,拍在桌子上的手逐渐攥紧。

    前世,姜灵曦死后并未举办葬礼,只是找个地方草草的埋了,为了不引人耳目,再加上她落水被赵吉所救,已毁了名声。

    所以出嫁时只打着嫡女的名号,就被一顶小轿送进了赵家,那匆匆装好的一车嫁妆,甚至都比不上官宦人家纳妾填房有排场。

    事情没有闹大,姜老夫人远在道观,又早已不过问府中事物,也没人告诉她。

    等姜老夫人知道她嫁进赵家,已经是姜灵曦回京拿回身份,又被赵吉接进赵府之后了。

    对于母子二人,姜月梨早已没有半分亲情。

    如果不是她母亲还是姜府妻,今日大闹姜府的就不只有她舅母邹氏一个了!

    在她成功把母亲和姜子安从这个家摘出去之前,姜府绝不能有事。

    至于姜鹤年会如何,她才不在乎。

    姜月梨瞪着姜鹤年,“父亲大人,事到如今,你仍旧什么都不肯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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