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江氏说完类似这种话后，谢明和会反驳一句，安慰她一下，还会不痛不痒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谢闻璟一句，然后就开席了。也不会再等谢闻璟，仿佛谢闻璟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一样。
十多年来，无一例外。
这次江氏也是这么以为的，她说完以后就移开了目光，等着谢明和的下半句话。不想江氏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文，她又把目光移了回去，发现谢明和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门口。
那一刹那，江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开来。
老爷不会……
“再去催催。”谢明和终于开口了，说的却不是江氏爱听的话。从来没有让人去催过，都是谢闻璟不来之后直接开席。
谢明和身边的人闻言马上跑了出去。
谢闻桉见还不能立马开席，立马不高兴了，他盯着那盘肘子肉盯了好久了！
但碍着谢明和在这里，他再无法无天也知道不能在谢明和跟前表现出来，只能噘着嘴坐在位置上，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该死的谢闻璟”“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这种话。
连谢闻桉都不敢说什么，坐在下面的姨娘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把自己当透明人，希望江氏不要把目光投来，不然之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唯独季淑然，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见还要等，便撒娇似的和谢明和道：“老爷，妾身能等，可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了。”
这季淑然！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无法无天了是不？
江氏阴恻恻的眼神在谢明和背后死死地盯着季淑然，还瞪了季淑然一眼。季淑然浑然不觉，看到了也当没看到，继续和谢明和道：“大夫都说了妾身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可饿不得。若是老爷担心有碍瞻观的话，妾身可以到偏厅去。”
闻言，谢明和忙道：“是，不能饿了你和孩子，我让人给你重新做一份，也不用去偏厅了。你本就不该等他。”
得了“特赦令”的季淑然满眼感激地点了点头，嘴里说着“多谢老爷体恤”，却在收回眼神时，忍不住得意地看了一眼江氏。
若是季晚棠在这里，定会觉得季淑然在自寻死路。
本来就是低人一等的妾室，还是用那种手段的，更别说还在主母眼皮子底下怀了孩子，江氏那种性子的人没想着弄死她就已经算不错了。
结果季淑然还变本加厉地在挑衅江氏，这不明摆着想让江氏弄死她么？再不济，也会弄掉季淑然肚子里的孩子啊。
要季晚棠说，现在季淑然就应该低调下来，韬光养晦，毕竟这个府里女眷中还是江氏最大。得罪了“地头蛇”肯定是没好处的，更何况季淑然还伺机想要报仇呢，就更没有好处了。
季淑然在想什么？
江氏自然没错过季淑然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不由得暗暗握紧了在桌下的手。明明已经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贤淑的模样，顺着谢明和的话关心季淑然：“淑然说得也是，这怀孩子可饿不得，娘饿得，这孩子也不能饿。”
说着，江氏还不忘踩一脚谢闻璟：“闻璟也是，若是不来派人来说一声就好了，这大冷天的，还让一家子人都等着他。我们都还好说，可这淑然还怀着他的弟弟呢。”
这话总算是引起了谢明和的不满，他冷哼一声：“再不来就不等他了，年年都等他一个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听到谢明和斥责谢闻璟，江氏的心情却并不美好，因为她知道谢明和是因为季淑然肚子里的孩子要挨饿才出言斥责的，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相比起气氛已经降至冰点还在勾心斗角的正堂，此时的霁月轩暖意融融，谢闻璟自掏腰包给所有在霁月轩伺候的人多发了一份的月例，就连彩鹮都有。
不等这些丫鬟小厮们说些什么好听的话，谢闻璟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是家生子的就回去和家里人过年，是另外买进府的就去休息，文莱都被谢闻璟给赶了回去。
望舒更是一步三回头，但她觉得，若是她不走，会碍着什么事，所以走得也挺快的。
霁月轩的年夜饭是铜锅，在屋子里支一个锅子，桌上放着处理好的菜，想吃什么下进去烫一会儿就成。
这是京都冬日里相当流行的一种吃法。
季晚棠站在谢闻璟的身后，带着笑看着谢闻璟把伺候的下人都赶走，随即谢闻璟把门一关，只给窗开了道小缝，能让室内换气的同时又不会让太多冷风溜进来。
“公子让人都回去了，莫不是想让妾身伺候公子不成？”季晚棠调侃了一句。谢闻璟许是心情不错，也应和了一句：“这不是你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吗？”
季晚棠被噎了一下，随即捂着脸自己笑了：“好吧，妾身都忘了这件事了。”
桌上的铜锅氤氲着雾气，两人相对而坐。季晚棠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对面的谢闻璟，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她居然能在年三十这一天，和京都里那个高岭之花，贵公子之首的谢闻璟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铜锅涮。
而且这个高岭之花还在帮她烫肉。
有一瞬间季晚棠都快要卸下心防，恨不得和谢闻璟腻腻歪歪了，可她只动摇了一瞬间，便又被理智拉了回来。
至少现在，她不能允许自己陷入容易被伤害的局面中。
前世今生，这算得上是季晚棠过得最顺心的一个年，如果没有谢明和的人过来的话。
谢闻璟听到了外面人的声音，丢下冷冷的一句“不去”就没再管他，专心给季晚棠烫肉，眼眉低垂，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温柔。
季晚棠承认，她听见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公子不是说让妾身伺候公子吗？怎么反过来了？这会让妾身不安的。”季晚棠嘴上说着“不安”，手上可没有半分动作。
谢闻璟也知道季晚棠的德行：“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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