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雪垂眸,冷声道。
“我不相信任何人。”
“我和他现在互为依靠,又相互利用,彼此利益牵扯。”
“我可以为了对付沈泽川助他上位,但我不能确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沈泽川。”
“虽说我现在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但我不想徒增麻烦。”
“有时候,手段会比感情好使的多。”
没错,向左出手的同时,对沈时逸下了蛊。
虽说蛊之一术几近绝迹,但却仍存于世,鬼谷之内,便有人善蛊。
这人便是她的师父,鬼谷谷主夙离魅。
若沈时逸安稳,那蛊便会在他体内沉睡一辈子。
若沈时逸有了其他的心思,那便只能让他死。
朽婆看向颜倾雪,她低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内情绪翻涌。
心被伤透了,就很难再有心。
从鬼谷出来的,只有恶鬼和披着人皮的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是人呢?
倒是她多想了,她以为,颜倾雪有心。
“如此也好!”朽婆便也附和道。
“梨花巷那边,人找到了吗?”颜倾雪恢复了笑脸。
“人已经找到了,现在派影子在那盯着。”向左回答道。
“谁能想到,最有文人风骨,声名在外的宋大人,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惜抛妻弃子,奴颜婢膝的一条贱狗呢?”
“若这消息传了出去,怕是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朽婆低声道。
抛妻弃子,这种人,她生平最为痛恨。
颜倾雪与朽婆相视一笑。
“他宋怀安不是生平最为高傲,最要面子吗,那我就定要打碎了他的一身傲骨,让他颜面扫地。”
“他为了权利,不顾爹爹的知遇之恩,反倒恩将仇报,那我就让他从高位跌落,一无所有。”
颜倾雪的眸子带上了寒意。
宋怀安,别急,你的报应,要来了。
出了医馆,她寻着记忆中的路,去了曾经的丞相府。
自她回到汴京以后,一直未曾想着去过,潜意识中,也是她不愿面对。
那里有她太多美好的记忆,也有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每忆起,都让她心口一阵钝痛。
今儿个倒是想通了,有些事,总要她去面对的。
只是不知宅子是否还着,不过六年了,大抵是已经没了吧。
她走得慢,六年了,物是人非,好多地方都变了样子,她凭着模糊的记忆,还是找了回来。
只是,六年了,就算宅子还在,也应当十分破败了,可矗立在颜倾雪眼前的宅子却焕然一新,一如当年。
那门口还有侍卫守着:“此乃朝廷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那时她爹爹还在时,爹爹和善,每每到了下雨天,相府的屋檐下就聚集了不少躲雨的乞丐。
阿娘便会在这时让厨房多蒸一锅馒头,给屋檐下的乞丐吃。
那时京中,谁人不知颜丞相的贤明?
可是,如今虽仍有侍卫守着,却门可罗雀,清冷至极。
更关键的是,这宅子,是谁派人守着?
按理说,颜家被灭,这宅子早就被废弃了,更是会让人退避三舍。
这京中,有权利让人守着这宅子的,只有沈泽川一人。
只是,沈泽川此举,意欲何为?
颜倾雪脸上笑容满面,上前一步,从袖中掏了银子给守门的侍卫:“哎,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初来汴京城,看这府邸繁华,怎的这般冷清啊?”
却不想,那侍卫没接银子。
“去去去,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不想死就滚远点。”
那侍卫没理她。
颜倾雪便转身离开,绕了一圈,从院墙上飞了进去。
院中陈设如旧,,除了门口守着的两人,这院中再也没什么其他人。
府中的规格还是六年前的样子,曾经被一把火烧毁的地方也重新修葺过了,府中像是好久没打扫过了,蒙了一层薄灰。
不知怎的,站在院中,她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阴冷,这曾经的相府地下,埋了无数冤死的亡魂。
他们此刻在冲颜倾雪叫嚣着,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可颜倾雪却清楚的知道,她不能。
他爹爹娘亲死的荒唐,那时她离开的仓促,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捡回来。
后来她入了鬼谷,也想着给他们三个立个墓碑,但想了想,又没。
她连父母的一件衣物都没,连个衣冠冢都不算。
而且,他们从前最是疼她,若是看到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在鬼谷这样的地方煎熬,怕是又要心疼了。
她跪下来,冲着院中主屋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哥哥,倾雪回来看你们了。”
“我这些年……过得很好。也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这次回来,没想着早点来看你们,你们可莫要生气。”
说着说着,她便红了眼眶,语气哽咽起来。
“是我识人不清,倒是让你们替我承了这因果。”
“你们在地下团聚了,就留了我一个人,我想你们。”
“你们怎么都不常来我梦中看看我,我再见你们,不会哭了。”
那时她刚被带回鬼谷,每晚都做梦,都梦到颜司明他们。
有时候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吃到包了铜钱的饺子,定要把铜钱都夹给她,说把福气都给她。
有时候是她小时候吵着让颜离浩给她扎风筝,扎丑了还不要,颜离浩便耐着心子给她扎了一个又一个,手被划破了也无所谓。
看向她时,笑得宠溺:“我们小雪想要的啊,就算哥哥拼了性命,也给我们小雪带回来。”
所以后来,当颜倾雪让他助沈泽川坐上皇位时,他犹豫一瞬,最后也答应了。
尽管他知道手握兵权与皇子勾结,恐有性命之忧;尽管他曾经出自沈时逸麾下,可能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他也还是同意了。
直到最后,他也真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管那些个梦的开端如何美好,可结尾却都是颜家被灭那天。
她看着爹爹娘亲倒在血泊中,听着外面的哀嚎却无能为力。
她常常泪流满面的惊醒,常常夜不能寐,只能靠药物辅助才能入睡。
所以后来,爹爹他们便也不怎么来看她了,怕她又哭,又不好好睡觉。
只在偶尔梦中的时候匆匆来看她一眼,却都让她来不及反应。
像是被打开了情绪的阀门,她哭得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爹爹,阿娘,哥哥!”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情绪,正准备再往里走看看。
却忽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她施展轻功,稳稳的落在了假山后面。
待看清来人,却有些出乎意料,是沈泽川。
沈泽川连随行的太监都没带,一个人进了院子。
这府中,他也不常来。
只是那日在翊王府中,看到了一双同样清澈的眸子,一时间心血来潮,想来看看。
说起来,这宅子,他许久没来,没让人打扫,都蒙了一层薄灰呢。
忽的,他的眼神凝在了一处地方。
那边的扶手处,有一个不大的手印。
有人进了这院子!
他环顾一周,这院中,能藏身的,只有那假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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