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雪陆陆续续下了三天，整个福生福利院在积雪笼罩下，像是一个暮色苍苍的老人，处处都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一阵寒风吹过，冷风夹杂着雪花一起扫过，冷的人心底发颤。
赵泽站在屋檐下，听着房间里的交涉。
助理：“白院长，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劳烦你们多多照拂，我们陆家会定期送物资过来。”
“如果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白院长声音里透着感激，“好，那我送送你。”
两人出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赵泽，助理眼底闪过一抹同情，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送助理上车的时候，白院长拉着赵泽朝他招手，“回去替我谢谢陆总的捐赠。”
车上，助理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阴鸷的少年，心底没来由的一颤，随口应和，“好的。”
送走助理回去的路上，白院长用自己温暖的手包裹住赵泽冰凉的手，眼神怜惜，“好孩子，你几岁了？”
赵泽沉默了片刻，“五岁。”
白院长握住他的手，“你叫赵泽是吧？以后要和我们这里的小朋友好好相处哦。”
“刚才带你来的人是陆总的助理，陆氏已经承诺了以后会资助你上大学，给你提供就业机会，要好好学习，以后报答陆总…”
赵泽低头看着地上的雪花，听到“资助”两个字的时候，嘲讽一笑。
脑海里闪过自己被带回陆家时的画面。
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那里，满身的珠宝，和他常年做洗碗工的妈妈天差地别。
她高傲的昂着下巴，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脏东西。
“家里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会让这个小野种进陆家！”
女人身侧的两个小孩子衣着精致，看着他拍手笑着学妈妈的话，“野种，野种。”
而他血液关系的上的父亲，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沉默良久，让助理带他出去。
赵泽攥紧了手，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明明他妈妈才是原配，就因为没有结婚证，莫名其妙成了小三，连他也被指着鼻子骂杂种，野种。
明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却认他回陆家都不敢，只能以资助的名义把他送到福利院。
陆总？陆家？
从妈妈带他离开，让他随母姓，从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把他送到这里那一刻。
他就再也不是陆家人了！
这辈子，他宁可死外面，都不想回那个所谓的陆家！
白院长给他安排了房间，很小，像是临时腾出来的，只勉强放下一张上下铺和一个小桌子。
她拉着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福利院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你先在这里住着，我特意找了一个小朋友陪你住。”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儿，看过来的时候眼睛咕噜噜的转，心思活泛。
白院长朝他招手，男孩儿高兴的过来，主动拉着赵泽的手自我介绍，“我叫吴越。”
赵泽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怕，自己住挺好的，可他一低头，看到了吴越拉住自己的手。
瘦瘦的，小小的，怯怯的。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只冷冷的回了句，“赵泽。”
赵泽来到福生福利院的第一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夜半时分，他干脆披上衣服开门出去。
福利院里条件不好，夜里院里不开灯。
屋外的雪停了，天光映照着地上的积雪，像月光撒在地面上，发出亮白的光，像极了妈妈下葬那天，雪白的灵堂。
赵泽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他侧头去看，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上裹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红色袄子，见他看过来，抿唇一笑，费力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牛轧糖。
“白妈妈说，吃点甜的就不会不开心了。”
赵泽看着细白的手心里躺着的那颗糖，“小孩儿，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他上下打量小姑娘一眼，“你有三岁吗？”
一张口就是开心不开心的？
知道不开心是什么意思吗？
小姑娘鼓着脸看他，很不服气，“我已经四岁了。”
她倔强的把手里的糖塞给他，小大人一样安慰，“每一个刚来这里的小朋友都不开心，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赵泽听到她小大人一样的话，不知怎么，忽然问了句，“那你呢，你来的时候也不开心吗？”
她轻轻摇头，“我从小就在这里，连名字都是白妈妈给我起的呢。”
这里就是她的家。
赵泽看着她白软的小脸，握紧手里的糖，“对不起！”
小姑娘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对不起。
她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冷的哆嗦了一下，“好冷，我要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娇小的人影在走廊里消失，赵泽依旧坐在门口的冷风里望着满地的积雪。
过了许久，他剥开手里已经攥的有些发软的牛轧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糖果在口中化开，好像连他身上的冷意一同驱散了。
不知是因为那颗糖，还是真累了，他后半夜睡的格外安稳。
陆家的物资送来的很快，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东西都送来了不少，装了满满一卡车。
还有许多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和零食，这其中，有一份单独的，特意叮嘱了是给赵泽的。
其他的孩子都在乖乖的等分配，只有赵泽面前，放着一个超大号的箱子，里面最新款的玩具和零食堆积如山。
院里的孩子们都很有教养，羡慕，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只有和他同一个房间的吴越敢上前搭话，“哇，你有好多礼物啊！”
他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那箱玩具和零食满脸艳羡，“听说陆家是因为你才给我们捐东西的，以后还要资助你上大学呢，你运气真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大学是什么的东西，但有一个“大”字，那一定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吧！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赵泽听到吴越的话，扫他一眼，“你想要什么自己挑吧。”
吴越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我吗？”
“我可以挑吗？”
赵泽偏开头不再看他，一转眼撞上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是昨晚那个小豆丁。
她人小，个子低，站在人群里，几乎被身边其他孩子淹没。
他眼神闪了闪，忽然起身走到那个小豆丁面前，低声问，“小孩儿，你想要玩具和零食吗？”
小姑娘还穿着昨晚的红色袄子，鲜亮的颜色映衬的她皮肤白里透红，可爱的像个年画娃娃。
她气鼓鼓的抬头看着赵泽，“我不是小孩儿，我有名字的！”
赵泽看着她，轻轻“哦”了一声，“那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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