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辰时,浩瀚阁门前便有一身着鸦青玉绸长袍的俊俏年轻公子踌躇犹豫。
“谢二公子,你是要见少夫人吗?我去为你通报一声?”
门前的婆子见他转了两三圈儿也不说究竟要做什么,实在是忍不住,主动问起他来。
谢昭泾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片刻后又小心问道:“请问,我姐夫在里面么?”
“我在。”
清冷的声音从院内响起,一身绯红官袍的江时祁挺拔俊朗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姐夫……”
谢昭泾尴尬不已,忙手忙脚乱对江时祁拱手行礼。
江时祁心情颇好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找你长姐,还是找我?”
谢昭泾原本就是刻意想要错开江时祁,可又急着见谢令窈,才在门前晃悠,却不想被遇了个正着,江时祁问起,他忙不迭回道:“不敢叨扰姐夫。”
江时祁侧了侧身,给谢昭泾让了路。
“进去吧,你长姐正在用饭,她胃口不大好,正好你哄她多用上几口。”
“是…好!”
谢昭泾见江时祁连谢令窈吃饭都惦记着,心中对他顿生好感,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
目送江时祁走后,谢昭泾忙跟着引路的婆子进了院。
一路沿着长长的回廊进去,谢昭泾不由被浩瀚阁内精致巧思的布局所震惊。
虽说谢家也不缺钱,可到底有些东西,那并不是钱财能买到的。
譬如底蕴与见识。
进了屋,见谢令窈正盯着一枚水晶饺发呆,谢昭泾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长姐可是撑着了?”
谢令窈见谢昭泾眉宇间郁气尽消,人也恢复了从前的活泼,便料到黄氏已经将他“哄”好了。
“用过饭了没?”
谢昭泾记得江时祁的嘱托,并未客气,诚实道:“还没呢。”
谢令窈朝欢夏招了招手,她立即去拿了一副干净碗筷上来。
“说起来,咱们姐弟难得能有机会能一同用早饭,从前在家时,我们都各自在自己院儿中用饭,只有大年初一的早晨,咱们一家人才会聚在一起用个早膳。”
谢昭泾感叹日子过得可真快,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没长大,眨眼间,长姐竟已嫁为人妇。
山水迢迢,往后要再见她,便是难了。
谢令窈亲手为谢昭泾盛了一碗粥,推到他跟前。
“我瞧你今日精神了许多?”
谢昭泾大口喝了两口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昨夜母亲专程来找我道歉了,我想,为人子,应是不该与自家母亲计较的。”
谢令窈挑了挑眉,未做评价,另又问道:“这一大早,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昭泾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严肃起来。
“长姐,我听母亲说,父亲和三弟,已经几天都没有消息了。咱们此次来京都,带的人并不多,要去打探起来,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你这边能借一些人手暂时给我用用么?”
谢令窈挂起浅笑。
“自然可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父亲和三弟之事,我岂会坐视不管?我这便派人去请你姐夫安排,你只管安心用饭。”
谢昭泾重重点头,感动道:“幸好有长姐在,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就说是母亲想多了,长姐那样柔善之人,怎么会弃父亲与弟弟于不顾?
谢昭泾安心用饭,谢令窈起身走了一圈,假装出去吩咐了人去寻江时祁。
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根本就不用寻,今夜谢宸便会进城,不过却不是到江府,而是住进迎松居的上房。
下午时候,谢令窈便让人给谢昭泾传了话,说是打听到谢宸正在返回京都的路上,估计今晚便能到。
谢昭泾是个极孝顺的,他必定体谅父亲一路辛苦,会带了人去城门附近守着,亲自接人。
至于黄氏嘛……谢令窈顺便透露了谢昭佑摔断了腿的消息,她自会急不可耐也跟过去接人。
到时候,只等一出好戏上演。
前往京都的必经之路上,两辆豪适的马车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稳稳前进。
其中一辆马车内是断了腿,表情阴郁的谢昭佑。
而另一辆马车内有三人,其中便有谢宸。
而另外两人,一位是谢宸年轻时在京都时的通房丫鬟巧娘,而另一位与谢宸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则是谢宸前几日方才知晓的儿子。
当年谢家触怒圣颜,举家迁至简州。
巧娘虽是谢宸的房里人,但双亲仍在世,且年岁已高,她没办法就这样撂下爹娘随谢宸而去。
谢宸念在巧娘尽心尽力伺候他的份上,给了她一笔钱并且还了她的身契,算是给了她一个恩惠。
后来两人近二十年没再见过,前几日偶然遇上,却见她身边跟了个近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眉眼间与他多有相似。
谢宸一问才知,巧娘与他分开后,没多久便发现自己有了两月的身孕,可惜简州远在千里,她一个女人家,实在是没有办法去寻谢宸。
后来,她便靠着谢宸留给她的那笔钱,一个人背负着各种闲言碎语,把儿子拉扯大。
谢宸看着相貌堂堂的儿子和一心一意为他的柔弱女子,自是欢喜得不得了。
巧娘是谢宸的第一个女人,在他心里一直给她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虽谈不上有多喜欢,却也是不能轻易忘怀的。
更何况,她给自己养了这么个好大儿,谢宸第一次这样急着想要给一个女人名分。
但是巧娘却不同意。
“宸郎,妾身虽是为奴为婢的下贱命,可咱们的徽儿,你难道忍心他终于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到头来却只能是谢家的庶子么?”
“这些年,徽儿跟着妾身虽然清苦,可到底头上没挂着庶出的名头,他心气儿高,又才中了秀才,他怕是不能接受……”
谢宸也觉得巧娘这话并不无道理。
黄氏比之巧娘,他肯定是更心仪黄氏,他能给巧娘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妾室,那么谢徽自然也就成了庶子。
那可不成,谢徽如今已是秀才,往后必然还能走得更高,若得个庶出的身份,他只怕面上无光,以后出门也抬不起头来。
谢家的门楣,也是需要谢徽来出一份力的。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徽儿是个好孩子,我不会耽误了他的。”
谢宸想了想,决定让黄氏认下谢徽这个孩子,只当是她生的,挂个嫡子的名头。
“孩儿谢过父亲。”
谢徽语气不卑不亢,神色不喜不悲。
谢宸见了愈发满意。
他亲自养育的两个孩子,谢昭泾软弱,谢昭佑骄蛮。好似竟比不上巧娘一手拉扯大的一个谢徽。
想到母女俩这些年吃的苦,谢宸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补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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