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昭华醒来,就看到边上人已是不见。
想到昨晚他的神神叨叨,她不由苦笑,这人赖皮起来,还真不成样子。
门口传禀,说是张记古玩铺送来新的古玩。
昭华命碧螺取来,打开盒龛。
她没去取那串滚圆剔透的珍珠手串,反而拿起压着的一张丝绢。
丝绢已泛黄,像是孩童的涂鸦般,深深浅浅画着房子还有几条小路。
昭华看了半日,记在心中,放在蜡烛上烧了。
“殿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张记古玩铺送银子,可却关了门。”圆团拿着银票回来。
“以后不用送了。”昭华没再多说,瞥到她手中的书册,眉眼一动,“我记得这书册是放在书院中的,应是被烧了,怎么还有一本?”
“裴四郎刚送来的。”圆团抿嘴一笑,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当初殿下就很喜欢这本书卷,幸而裴郎君心细如发,提前誊抄了一本。”
“裴青回京了?”昭华心中一动。
“不仅四郎君回来了,奴婢还看到了崔大人。”圆团一边帮她梳起发髻,一边抿嘴笑,“这京城还像以前一样,是越来越热闹了。”
“是啊,会越来越热闹的。”
裴青和崔仲儒这时候回京,也不知是裴玄的安排,还是因缘际会。
身在局外,自然觉得京城繁华似锦。
但身在局中,才知暗潮下的波橘云诡。
此时门房回禀,说慕容煊到了。
“太子怎么这时候来了?”圆团皱眉,“他向来和殿下不对付,这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岂止是看笑话那么简单。”
慕容煊这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梦中的场景再一次涌现。
她衣衫褴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中,日日被鞭挞,生不如死。
按压下心中不适,缓步朝外走去。
裙摆上的牡丹金纹在光亮中透着细光,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等惨状。
刚走到九曲回廊,就看到尽头处,慕容煊正在和人说话。
那人身材清癯,一身青衫,弱不禁风,正是裴青。
隔着水波,慕容煊的眉眼竟少了凌厉,和他往日有些不同。
“太子殿下,劳您久等。”昭华加快脚步,挡在裴青身前。
慕容煊头戴白玉冠,一身蟒袍,抬头时满脸倨傲:“昭华,你回京也不来见孤,那只有孤自己上门了。”
“是臣妹疏忽了,只因为回京后身子抱恙,故而未能拜会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昭华只觉得他的目光不像在看她。
她向后招了招手,示意裴青先行离去。
“殿下,你是哪里不舒服?”裴青许是没看到她的暗示,反倒快步走到她身前,关切追问。
“裴青,本宫和太子有话要说,你先退下。”
许是察觉到昭华诧异眼神,他慌忙垂下眼眸:“当初要不是阿兄为我出气,殿下也不会和阿兄和离,我心中始终愧疚的很。”
他一袭青衫,身材比以往愈发瘦削,被风一吹,衣袍堆叠飘飞,整个人似要飞走一般。
“这和你有何关系?”说话间,昭华从怀中掏出银票,“书院走了水,你先寻个客栈暂住,我稍后空了来寻你。”
“不用不用,我怎么能用殿下的银子!”
裴青一张脸羞得通红,推开他的手,慌不迭离去。
许是走的匆忙,走到门槛处,他竟差点跌了一跤。
边上的慕容煊似动了动,目光盯在那背影上。
“太子,”昭华唤了几声,见慕容煊只盯着门口,唇角漫讥讽,“裴青无关无权,和裴玄也并不亲厚,你打他主意也没用。”
“是吗?”慕容煊似才醒悟,阴鸷的眸子重又落在她面上,“三日后就是廷议会盟,只要你不掺和,孤就允你富贵一生。但如果你一意孤行,甚至想坏了孤的好事,那孤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他逼近的身形,昭华只觉的很不舒服。
从小,她就和慕容煊不对付。
但这几年,他几番对她动手,一心想除去她。
“慕容煊,即使你我偶有口角,但你总想置我于死地,到底是什么缘故?”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他恨成这样?
“缘故?去问你的母后啊!看她敢不敢告诉你!”慕容煊逼近几步,伸手就要捏住她的下颚。
“啪!”的一声,昭华扬手,将他的手打落。
周围人影浮动。
房去疾藏在暗处,身后跟着一众仆从,目光紧盯。
慕容煊一张脸黑沉,恍若马上要落的阵雨。
昭华回视,丝毫不让。
这是公主府,他但凡敢动手,她不介意让房去疾将他揍成猪头。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公主殿下!”一清朗嗓音传来,打破凝滞。
“谢北修,想来重温旧梦?”慕容煊冷嗤一声,回头深深剜了昭华几眼,甩着衣袖快步离去。
“他没伤你吧?”谢北修急切的看着他,青白脸上都是焦急,“太子性子急躁,你又何必和他硬碰硬?”
这等关切的语气,如果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昭华都要被感动了。
“昭华,我知道之前我逼你和我在一起,惹你不高兴了。”看她冷着眼,满眼厌恶,谢北修面上有些局促,可眸光深情,弯着腰柔声说道,“可我真的没其他法子了。我现在想通了,只要你好好的,愿意让我远远的看着你,这就够了。你放心,三日后的廷议,我定遂了你的心愿。”
昭华微微皱眉。
这一个个的,跑到她这里说这些话做什么?
“谢北修,你还是不了解我。你们越不想我做的事,我越是要做。”
她扬手指了指他面颊上的红印,禁不住冷笑,“你下次再说恶心话的时候,将脸上的胭脂先擦去。不然,即使我想陪你演戏,也觉得有些恶心。”
谢北修面色倏然变的苍白,慌张去擦脸。
可擦了半日,他白色的衣袍上,并没有任何痕迹。
“朝朝,你诈我?”过了半晌,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是啊,不也被诈出来了。”昭华冷笑,“谢郎君的多情,哦,不对,应该叫滥情,真让我感动。”
她从来不相信,谢北修会对她深情款款。
任何时候,他只有他自己。
“朝朝,我只是……只是……”
“你的话我不想听。”昭华蓦然转身,行了几步,脚下一滞,回头看着他,“三日后,如果你拦我救母后,我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看着她的背影,谢北修狠狠擦着脸上不存在的胭脂。
慢慢的,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如果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下场,我愿意的,真的。”
昭华自然听不到他的话,此时她脑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廷议会盟上,慕容煊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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