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不知何处,飘来一声旋律,初闻异响,曦瑶也是愕然,一时慌不择路,竟也没去留意这声音。
曦瑶细听,颇觉得这丝竹之音悦耳动听,不解道:这阒不见人之处,为何会有如此美妙琴声?
曦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浅沟之上,立有一座竹桥,竹桥一端连着岸上,另一端连着沟中一座土丘,因沟壑干涸之故,此时望去,那土丘便如浮在竹叶上一般。
土丘上有一处凉亭,那琴声正自亭中悠悠传出,曦瑶定睛细看,见亭内石案之上,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此时正怡然自得地鸣奏着琴弦,泠泠之音透传竹林各个角落。
曦瑶土生土长于补丁村,村南这片竹林虽她时有接触,却不知还有这般清幽所在。
此时她望见那亭中二人,直如亲见救命恩人一般,哪里多想对方是善是恶,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常人,还是身怀绝技之高手,迈开步子,朝那凉亭便冲了过去。
薛溢才见状也有纳罕,心道:这竹林深处,竟还有两位如此意态闲雅的乐人!
他右手一挥,众人亦向凉亭那处聚拢过去,曦瑶一路摸爬滚打,待至凉亭那处,已是发丝凌乱,枯叶掺杂,面色上,两道泪痕已然作了土色,狼狈模样,直惹得人心疼怜惜!
曦瑶奋力爬上土丘,凉亭中,忽有一人问道:“姑娘,可愿听我二人弹奏一曲?”
曦瑶抬头去看,见凉亭中,那男子双眼不开,兀自轻抚琴弦,看去如痴如醉。
曦瑶见状不禁一怔,心想:这人并未睁眼,是如何看得到自己的,又是如何知晓自己是位姑娘的,却是他说话清脆,音色动人,不禁令人心起钦敬之忱!
曦瑶将两人分别打量,只见这一对男女约莫三十来岁,各人着装飘逸,其貌洒脱,长发毵毵,于清风中搅如涟漪!
再细细看去,男的面容清瘦,色如黄蜡,似一幅病怏怏的姿态,女的容貌佳丽,风姿绰约,眉宇间始终含着一丝笑意,令人颇觉亲近舒适。
片刻后,那清瘦男子缓缓睁开双眼,见曦瑶面有崇仰之情,伸手指向一旁石凳,风度翩翩地道:“姑娘请坐。”
曦瑶不明所以,此时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那人邀请,也便顺从地至那座头落座。
那男子谦然一笑,缓缓闭合双眼,又声情并茂地奏起了身前长琴,其声清扬,如天籁入耳,直令人心旷神怡,曦瑶那莫大悲意也得到了丝丝慰藉。
那处,薛溢才、剑门三位道长及龙门众弟子已然将凉亭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远处,秦师爷亦协同二十余人堪堪赶来,初见亭中二人也是不胜疑惑。
秦师爷欺来薛溢才跟前,二人低声耳语数句,秦师爷面容疑云逐渐散去,转过身来,一同凝向了亭中那对男女。
竹林搅动着残阳,清风摇曳着碧波,竹叶翩跹飞舞,琴声激越起伏。
凉亭中,曦瑶见四周已围拢五十余人,心中何其忐忑,没曾想龙门竟会出动这许多人来擒拿荣云,不知为何,此刻,她又庆幸荣云之不辞而别。
曦瑶心想:今日我横竖皆是一死,却是临终之际,万万不可连累了这对世外雅人。
曦瑶转望抚琴二人,不禁在想:他们见恁多人手持刀剑,狼奔豕突而来,依然能安之若素,处变不惊,弹琴拨弦之际,不现丝毫凌乱,当真是超脱世俗,心性恬淡的雅人!
正思量间,却见竹桥那头,薛溢才手起剑落,动作行云流水,偌大剑气迸发而出,瞬将面前五棵粗竹斩断。
薛溢才顺势横扫,真气鼓荡,断裂之粗竹如蕴雷霆之势,齐刷刷刺向了凉亭那处。
曦瑶抬头去望,见空中竹竿锋利,似离弦之箭,如飙发电举,吓得险些跌坐在了地上。
然亭中二人仍双眼密闭,稳居案前,曦瑶心中大叫不妙,只道他二人必是一心于丝竹雅韵之间,丝毫没有留意空中袭来之粗竹。
心想:我这可连累了他们啊!
曦瑶再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提醒二人,未及靠近,粗竹已袭至亭角,却在这时,空中弦音陡转激昂,如同平静海面,霎时间波澜四起!
亭外,粗竹如中金汤,悬停半空,再难挺进分毫,音波接连传来,粗竹愈发摇晃得厉害,枝冠处,竹叶抖落,四下酾沈!
下一刻,琴音忽转抑扬顿挫,与此同时,空中粗竹应声崩碎,如爆竹齐鸣,砰砰山响不断,纷飞之竹屑更随风扬出了百米!
曦瑶见状不禁瞠目结舌,心想:这是如何回事,他二人只专心奏乐,那粗竹为何眨眼间,便碎成了粉末!
远处,薛溢才、秦师爷、剑门三位道长面面惊悉,不知所言,此二人本领通天彻底,显然有出诸人意表。
薛溢才双眉一拧,长剑倏然横起身前,左手双指抹过剑身,内力输送,雷电立生其上,剑浴惊雷,更显锃亮,滋滋声响,不绝于耳。
薛溢才一声叱咤,长剑顺势甩出,但见刃如银龙,器发电芒,林间咔嚓一声炸响,白练已脱剑飞出,卷裹落叶,须臾间,逼至凉亭翼角。
空中曜电刚猛无俦,一个俯冲,朝二人头顶劈下,亭中,二人仍面不改色,稳坐如钟。
只见男子双眼微闭,淡然抚琴,却是那女子指法突变,随琴声荡去,袭来之雷电如受大挫,嘭地一声炸响,于空中泯灭无形,漫天竹叶更如抽薪之火,哗啦啦涌向两厢浅沟。
薛溢才惊疑不置,殊不敢信,这二人仅弹指一挥之间,竟将自己攻势轻松化解,心中愈发笃定,此二人必然大有来头!
不远处,彭鹤天道:“薛师侄,可要当心了,这二人招式诡异得紧!”
薛溢才剑眉紧蹙,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抬头凝去亭中,见那二人神色怡然,此刻琴音也转柔和,只是仍自闭眼,如不染纤芥,超脱于世俗万物!
曦瑶见状更惊掉了下巴,方才薛溢才雷电袭来,她还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不知为何,那雷电如陷泥沼,似中棉絮,霎时间已化作了乌有!
却在这时,跟前男子缓缓开眼,一边抚琴,一边向曦瑶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这些人搅得你无心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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