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原来是李贵使。本人奉我大秦天王之命,在此接引贵使一行入城。自今日起,贵使在我大秦的一切活动日程行动都由本人接洽安排。贵使一行若有所需,皆可向本人提出,本人竭力满足。”苻朗微笑道。
这苻朗相貌俊美,举止和说话的口气倒也随和,给人以亲和有礼之感。李徽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以李徽浅薄的认知,认为五胡之族,必是粗鄙不文,穿皮散发,浑身腥膻之味的不开化之人。但苻朗的衣着容貌和谈吐迅速纠正了李徽心中的偏见。起码在目前看来,他们的衣着谈吐相貌和汉人无异。
“多谢苻将军了。那么从今日起,恐要多多烦扰你了。我等初来此处,对于礼制规矩风俗什么的都不太懂,还望多多提醒,多多包涵。”李徽微笑道。
苻朗是秦国宗族身份,具体来说,他是苻坚的堂侄儿。但是苻朗的宗族身份虽然并不高,却是大秦宗族之中少有的人物。
莫看他只有三十一岁,但已经名满天下。他相貌俊美,举止潇洒,喜读经卷,文采超绝。不但如此,还善于谈玄论虚,对于大晋名士那一套甚为精通。人称大秦小谢安。
此人生活精致,衣着讲究。不但是大秦少有的文学家,更是一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美食家。
但他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之人,曾任地方郡县官长,治理郡县井井有条,颇有一些能力。就连叔父苻坚都夸赞他为:此乃我苻氏干里驹也。
大秦本没有固定的外交机构,鸿胪寺这个官署并不常设,毕竟大秦的外交语言是铁骑和杀戮。但如今晋朝使臣前来出使,还是需要接待和安排的,而且不能在晋朝使者面前掉份丢脸。于是苻朗便被临时任命为鸿胪寺卿接洽晋朝使臣,无论从外形谈吐还是才学上,都是完全胜任的。
苻朗对李徽的第一印象也很好。这年轻的大晋使者,相貌俊美,笑容温暖。加上之前便已经知道了李徽的身份,了解了一些李徽的事迹,更是有些好感的。
“贵使直呼我名便可,不用苻将军苻将军的叫。咱们之后打交道的多,这样显得生硬。或者叫我表字元达也行。”苻朗笑道。
李徽笑道:“好,那在下便斗胆叫你一声元达兄。在下表字弘度,你也可称呼我表字。今次是为两国交好而来,便从你我开始,缔结两国之谊。”
苻朗呵呵笑道:“弘度好口才,说的很是。但愿我大秦和你晋国此次能缔结和议成功,永结秦晋之好。”
李徽哈哈大笑道:“说的好,秦晋之好这个词用的好。虽此秦非彼秦,此晋非彼晋,但用在当今,恰好应景。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苻朗仰天大笑道:“是啊,天意,一定是天意。”
这两人一见面便如好友重逢一般的如此融洽,说说笑笑甚为和睦的场面,倒是令双方随行人员都甚为惊讶。秦国和大晋关系紧张,双方实际上是敌对之国,但以这样的见面气氛开始,倒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两人上马,并辔缓缓走过灞桥。过了灞河之后不到五里之地便是长安城的东城了。但其实,沿途已经有街市房舍,有王公贵族的别墅和外宅居所。无一例外都是豪华气派之极。
通向长安城的驰道笔直平坦,两旁的建筑也越来越有密集,古朴的宅邸和石塔寺庙很多。不管世道如何,长安城及其周边从未衰落过,这里的繁华也从未落寞过。
苻朗如数家珍一般向李徽介绍着沿途的景物,甚为殷勤。很快,兵马抵达长安东门外的霸城门。这是长安东城三大城门最南端的一个。另外两座是最北侧的宣平门和中间的主城门清明门。
从霸城门进入,李徽的神情凝重了起来。长安城自有其王者的气魄,一旦进入,便有感应。这里可是自汉代起便是中原王朝的都城,大晋被赶到南方之后,这里沦为胡人所据,遭受涂炭。在李徽这大晋之人看来,这不免有美玉蒙尘之感。
即便是当年桓大司马的兵马,也只攻到灞上便撤兵。百余年来,第一个大晋的官员踏足长安城中的,怕只有李徽一人了。
城门内,一条笔直的石砖大道通向远处,这条大道叫做横贯驰道,宽逾二十丈,宽阔平坦之极。两侧的街市鳞次栉比,古朴端庄,肃穆而立。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衣着打扮和晋人无太大差异。偶尔可以见到一些奇装异服,散发黄须之人,倒是符合了李徽的一些想象。但这样的人很少。总体而言,于繁华程度上同建康不能相比。
沿着驰道前行,不久后南侧一座高墙宫殿群远远耸立,宫禁之前游骑奔驰,戒备森严。那是长乐宫,如今是秦国太后妃嫔居住的宫殿群。
再往前,遥远的街道远处还有一大群宫殿,远远的在阳光下闪耀着琉璃瓦反射的五彩光芒,宛如神仙居处一般。李徽猜测那便是未央宫,大秦天王苻坚居住和理政之处。
不过,苻朗倒是没有领着李徽等人继续前行,而是在过了长乐宫之后,便带着李徽等人转向北侧街市。经过一大片房舍和街区之后,在一处拥有高大门楼的馆驿之前停住了。
“贵使便请下榻于此,这是我大秦长安馆驿,里边倒也宽敞的很。本人已然命人洒扫干净,安排了仆役供差遣。不过,房舍有限,贵属这么多人,怕是难以全部入住。莫如随行的贵属兵马,本人代为安排去我大秦军营之中驻扎如何?”苻朗笑道。
李徽笑道:“费心了,便按元达兄的吩咐去办便是。只需留下百余人在此便可,其余的便去军营驻扎。”
苻朗没想到李徽这么好说话,本来还以为李徽会拒绝这样的安排。毕竟一来便将晋使和他的护卫分开,会引起李徽的反感。但李徽并无其他言语,这让苻朗倒是有些歉意。毕竟这是按照指示这么做的,并非他的本意。
大秦上下其实对晋使前来的态度已经有了基本的定调,那便是,这一次必须迫的晋使答应之前提出的条件,不惜动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胁迫恐吓都是可以的。从第一天开始,便要让晋使感到压力和威胁。所以,先将其护卫兵马同李徽隔离开来,让其孤立,令其恐惧。
苻朗必须这么做,虽然这未必代表他的想法。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人上奏,安排贵使觐见我大秦天王。贵使一行,远道而来,路途遥远辛劳,今晚便请好好的歇息。我留下两名差役于此,作为同本人联络之用。若有需求,让他们去送信给我便是。至于其他的安排,待贵使觐见我大秦天王之后再定夺。总之,贵使既至,便当安之。”苻朗笑道。
李徽拱手道:“一切凭元达兄安排。”
苻朗笑着点头。当下李徽带着百余名亲卫骑兵入住馆驿,其余四百命骑兵则跟着苻朗前往秦国军营安置。忙碌一番,终于入住安稳了下来。
夕阳落下,馆驿之中点起了灯火。李徽召集众人简短的开了个小小的会议,强调已经在秦国都城之中,一切小心谨慎,不得违背军纪,做好防卫措施等事宜。
周澈对李徽将随行兵马中的大部分分开的行为表达了不满,李徽简单的向他解释了几句。不同意兵士驻扎别处的行为是一种不自信和胆怯的表现。还是那句话,秦人若有歹意,五百人全在馆驿里挤着也是没用。还不如表现的合作和坦然一些。
从进入秦国都城的此刻起,自己这些人便已经是在聚光灯下了。可以说从现在起,一举一动都会被秦国朝廷上下看在眼里。他们会分析自己这些人的举动,进行研判。所以表现的坦然无畏些,反而是心理上的一种博弈。
外交也是战场,此刻起,战斗已经打响。
晚饭之后,李徽沐浴更衣,回房歇息。
阿珠沐浴之后,穿着薄袍在房中整理衣物用品,以备随时取用。此次携带的衣物用品食物药品等物都不少,张彤云和阿珠那几日采购打包忙的不可开交,此刻一一检视,重新叠放。
李徽翘着脚躺在竹席上,眯着眼看着阿珠忙活。长安夏天的天气比之建康凉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现在是六月初,在建康城中正是最为炎热,难以忍受的时刻,但在长安城,便是气温却正合适。天黑之后,凉爽怡人。
“阿珠,睡吧,多日奔波辛劳,辛苦的很。你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这些东西慢慢的收拾便是。”李徽打着张口说道。
阿珠道:“是不是我在这里走来走去打搅了公子?”
李徽道:“倒也不是。你爱收拾便收拾吧,我可要睡了。”
阿珠嗯了一声,自顾用力的将一包棉衣提到一角的木架上放好。李徽恰好看到,忍不住吐槽。
“彤云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要带些冬衣前来。莫非真以为我们会在秦国待到冬天不成?又或者,她要你跟我前来,便是专门收拾这些衣服的。若是没人收拾,我怕是要将这些榔槺之物送给秦国的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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