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沙郡城,便要到沧江渡口。据说如果走旱路的话,得花费十日的时间,要翻过小西岭才能到达庐州境内。不过这段路程可不好走,小西岭险峻,多是些悬崖峭壁,一不留神还可能命丧于此。
若是改从沧江渡口坐船的话,过沧江往下就能饶开小西岭,直达庐州的黄鳞郡,而且这中间只需要三日的时间就够了。
吴桐想都没想便决定坐船去庐州。
一路过来,这官道上都看不到什么人,直到越来越接近沧江渡口的时候,路上的行人才多了起来。
他们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行商,拖运一些本地的货物商品打算拿到庐州去贩卖的。除了商人外,那些求学的学子也不占少数。
只是吴桐上前一打听才知道,那些哪里是什么求学的学子,都是些进京赶考的学生。他们在经历了童试和乡试之后,结伴前往长安城参加会试,据说今年又是科考的一年,与上一届不同的是,这一届据说无论蜀人、楚人都可参加考试。这就说明,即便是西蜀和南楚的遗民都能够去当冀国的官了,对于这一点,众人无不觉得皇恩浩荡。而这些学子当中,也基本是蜀人居多一些,那些南迁过来的冀人倒是一个都没见过。
其中几名结伴而行的学子见吴桐是一个人,便决定邀他一同赶路。而吴桐也难得见有人愿意邀请自己,便同意了,这一路上多几个说话的朋友也不觉得闷得慌。
经过互相介绍方才知道,他们分别是宜阳郡的李公子、陈塘郡的刘公子、轮台郡的杨公子和白公子。他们几人都是各自郡里的乡试前三名,也都是路上认识的。
一路上几人吟诗作词、谈古颂今;聊文学创作、聊花前月下;颇有一番少年得意风采。吴桐虽读过几年书,但跟他们这些秀才相比,还是差的很远,很多时候他们聊天都插不上话,只能做为陪衬在一旁附和罢了。
几人都是年少轻狂的年轻人,而且又意气相投,聊到投机处往往收不住话匣子,经常能在一个话题上聊很久。吴桐听着听着,有时候也感慨,他们聊的东西,可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精彩多了。
不过他们聊的最多的一个话题,还是冀国的一统中原。
他们都是旧西蜀的遗民,在七八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侥幸活了下来。这些蜀人是最恨冀国的,光是长板桥一战,就能让蜀人恨好几辈子。
每每说到此处,白公子就有些义愤填膺。因为他父亲当年就是蜀国的一名校尉,最后也是战死在了长板桥上。
他恨透了冀国,狠透了冀国皇帝,还恨透了当年那个下令坑杀西蜀四十万降将的白袍将军,王玄策……
身负国仇家恨的白公子,如今竟然削尖了脑袋想去做冀国的官,一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是啊,他们这一代人,可都是经历过当年那场动荡的战争。活下来的人成了亡国奴,不管朝廷对他们如何安抚,依旧不能改变他们的身份地位,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渲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袒露出来。
吴桐看着这些人,倒也能感同身受。他虽是冀人,却从小与娘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人吃人都是司空见惯的,能活下去那是一种奢侈。
五人边聊边走,不大一会,便来到沧江渡口。
面前的沧江,是川蜀地界最大的几条河流之一,与红河、肃江齐名。整条河流地势险峻,水流汹涌,江面之上波涛汹涌,普通船只根本难以渡过。
当年冀蜀战争,叶青鸾得知冀军并没有组建水师,又望这沧江天堑水流湍急,曾夸下海口除非冀军有天兵相助,否则绝对不敢从沧江渡过。可最后沐剑英却偏要迎难而上,率军偷渡沧江,仅凭几艘渔船便悄无声息的兵临青州城下。
而此时的沧江渡口上,挤满了要去庐州的商贾小贩以及进京赶考的各郡秀才们。不过如今的江南水流湍急,寻常船只根本不敢载客过江,只有稍大些的客船,才敢过江。
如今江面一艘船都没有,众人也只能够在这渡口处休息等待。好在渡口处还修了几间屋舍茶楼,供过往商客行人歇脚。
吴桐等人拴好马匹,进入茶舍,在角落处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又问小二要了几杯茶水。现在这个时候,那客船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众人索性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同行的几位秀才闲着无聊,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说些奇闻怪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开阔眼见。
这时,吴桐看见茶舍的门外站着一名青年道士,这道士的着装打扮与那白羊宫弟子相差不二。在白羊宫经历了几天后,吴桐对他们也颇有些好感;见那名道士在屋外长望了一番,脸上露出些许遗憾之色,显然没有找到空位,便打算离开。
吴桐见罢,立马起身上前,将他拦了下来。青年道士见状,十分疑惑的问道:“这位施主,拦住贫道,有何贵干?”
走到近处,吴桐才开始打量起对方。这青年道士生的俊朗,仪表堂堂。身着灰色道袍,背后一把长剑格外醒目。
吴桐拱手行礼道:“道长,在下吴桐。不知为何,在见到道长的那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想与道长交个朋友,不知道长可否赏脸一叙。”
“原来是吴施主。”青年道士立马回礼道:“贫道道号灵虚子,是蜀山剑宗弟子,施主想与贫道交朋友,贫道倍感荣幸。”
听到这里,吴桐也是心中一喜。没想到面前这人竟然是蜀山弟子,蜀山与青城山白羊宫同宗同源,能够认识这么一位蜀山弟子,也是不错的。
吴桐笑道:“灵虚子道长,还请移步屋内一叙,让在下请道长喝杯茶水。”
灵虚子被吴桐拉着进了茶楼,对于他的热情灵虚子也不好拒绝。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说道:“吴施主客气了,叫我灵虚子就行,道长之名可不敢当。”
随后吴桐把灵虚子拉至众人面前,与众人一一介绍。几名学子对于这些修道之人历来都不反感,几番嘘寒问暖下来,就算相互认识了。
灵虚子有些尴尬的坐在了吴桐旁边,吴桐则为他要了一杯清茶,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几位学子说着奇闻异事。
此时正好轮到白公子说了,而他所说的正是关于这沧江的奇闻。
相传一千年前,有位修道高人游历世间,途径沧江之时,见沧江水汹涌澎湃,难以过江。就在高人设法渡江之时,他看见一条水蛇盘踞江面,阻挡汹涌江水。
此蛇在江底修行千年,早已经生出灵性。千年修行只为化蛟,而化蛟又得遭受雷劫渡身,方能化蚊。水蛇知道自己仅凭自己难以渡劫成功,如今有高人过江,它便浮出水面相助,高人也未辜负它的一片心意,踏江而过。
高人过江之后,望着江中水蛇,心存感激,掐指一算,猜到不日它命中会有劫难发生。他便喃喃说了句:“你修行千年实属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得,今日你助我过江,他日老夫定助你渡过劫难。”
高人说罢,扬长而去。
随后的某日,高人预言果真实现。白沙郡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大雨,天空中电闪雷鸣,犹如兽吼;地上沧江水浪滔天,山崩地裂。周围百姓隐约间仿佛看见沧江之中突然出现一条褐色的“巨龙”,在与那雷电争斗不休。
一夜过后,这风也息了,雨也停了,就连震动的沧江也逐渐平息下来。可是当周围百姓纷纷涌入沧江岸边想要一探究竟之时,却丝毫没有发现那“巨龙”的身影,就连昨晚遭受雷击的痕迹也都没有留下,也不知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大家的幻觉。
不过从那之后,这件事就一直在周围百姓的口中流传下来。直至今日,沧江再也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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