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正阳家,饭已经端上桌了,但潘晓晨实在是没有胃口,正阳先让她去姐姐房间休息,潘晓晨躺了一会,觉得缓过来了。
潘晓晨起身坐在正琳的书桌前,看到正琳的一张照片,长得很清秀,看着就透着聪慧,桌上还有一份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旁边放着一张卡片,是正阳写给姐姐的。
“亲爱的姐姐,生日快乐,我好想你呀,上次你生病,我没有好好陪你……”潘晓晨读得一阵窝心,眼眶泛红,看到署名“永远会保护你的弟弟,正阳”更是倍感心酸,晓晨合上卡片,突然又打开,她的目光移到最后一行,名字下面还写上了日期,但那个日期却格外扎眼。
4月13号!
4月13号,这个平平无奇的日期却像鼓槌一样敲在潘晓晨心头,413,好熟悉的数字,潘晓晨猛然惊觉,这就是死去的王小婉在白布下面反复喊的那串数字:0413!
0413也就是4月13号,是日期,是生日,是出生日期!难道……
潘晓晨慌忙跑到厨房想问问正阳妈妈一些事情,听到夫妻俩在说话。
“棺材买来了,六爷说了,年纪轻,压不住,不能在灵堂放,经不起父母这么哭,对她死后的造化不好,现在得立马放在东头老柳树那里,有柳树庇荫,还能投个好胎,不能再开棺了,现在王海两口子哭着不让放,哎,早晚的事……”
“小婉也够命苦的,跟琳琳一样。”正阳妈妈说着又哭起来。
“生琳琳头几天一直下雨,生的那天,天好得不像话,老天爷真会开玩笑,4月13出生的孩子不知道造的哪门子孽了……”
4月13日!
果然和潘晓晨心里想的一样,小婉和琳琳都是4月13日出生,她们的死也一定和这个日期有关系。
周震易和正阳吃完晚饭出去看表演了,今晚搭戏台唱大戏,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给周震易发了一条消息“我先睡下了,明天见”,又绑了绑运动鞋的鞋带,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行动,但今夜一定会行动。
潘晓晨悄悄溜了出去,顺着“五爷傩雕店”的方向走去,街面上还有不少人,戏台上的武生耍着大刀虎虎生威,台下坐了很多看戏的老人。
潘晓晨没有去最热闹的地方,而是选了一个能看到“五爷傩雕店”门厅进出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墙面都比较高,而且有大大小小的胡同,转角处也很容易藏身,路灯光线昏暗,有一盏不太灵的灯在侧后方忽明忽暗,却把潘晓晨一个人照得人影绰绰。
潘晓晨环抱着手臂,习惯性地把食指放在上唇上,此时还能听到街面上敲锣打鼓的声音,但她心里也有一些鼓点,守株待兔怕的是狡兔三窟,如果对方不从正门走呢?
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正门,潘晓晨沿着墙面仔细辨认,发现在院落的侧后方还有一个只能一人进的窄门,窄门和墙面的颜色接近,如果潘晓晨不是触摸到木门的质感不同,在几乎黑暗的状态下是发现不了的。
潘晓晨用手机灯照着,发现铜锁已经生锈,但是锁眼是很干净的,应该是用这个门进出过的。
潘晓晨轻轻放下锁,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她先退后1米,又退后2米,再退后1米,观察周遭的结构。
在右侧胡同的中间有一颗长势不错的枣树,粗壮的枝条伸到了屋顶,顺着屋顶看,“1…2…3…”潘晓晨数了数,到“五爷傩雕店”隔了三户,没猜错的话,傍晚就是有孩子调皮爬上那颗枣树回家的。
潘晓晨先在一个能看清这扇门的地方猫着,她直觉这间古院子藏着五爷的秘密,也许是个大秘密。
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戏散场了,唱戏的人卸了大花脸的妆回到生活中来了,老人小孩带着板凳马扎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还有小孩在大人怀里睡着的,这里的人休息得早。
潘晓晨静静地等待另一场戏的开场,街两旁的路灯灭了,潘晓晨看了看时间,正好夜里12点,空荡荡的街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归于寂灭。
潘晓晨走到胡同中间,打量了下那棵枣树,在可攀爬范围之内,毕竟在大学也是攀岩俱乐部的头号种子选手,伍月说潘晓晨属猫的,果然她像猫一样几个灵动的跳跃,蹭蹭几下就上去了,爬上屋顶,她慢慢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灯,她捂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看了看前面一浪接一浪的瓦层,幸好鞋底防滑,翻越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每户的房屋构造都差不多,只有五瘊子家的宅院且深且宽且高,很是耀武扬威。
薄雾施了法一样升起来了,白日里的青砖灰瓦在暗夜里像魑魅魍魉现了原形,极其会借势造势,夜深露重,但潘晓晨爬得出了一身热汗,充分热身后,一点也不困,终于爬到了五瘊子家后院的房顶上,潘晓晨心里的鼓点一直没有停。
潘晓晨看到五瘊子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异样,黑压压一片,只有一处厢房亮着一对红烛,是环雕着“和合二仙”的那间厢房,烛光摇曳,像是要办喜事,里面有什么还看不真切。
凌晨2点53分,潘晓晨听到有清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踩着鼓点一步一步,“啪嗒”铜锁被打开,她轻轻探头看,看不清对方的脸,从走路的步伐能看出走在前面的是五瘊子,后面还有一个人,他们用麻袋抬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从窄门穿过,直接去了那间厢房。
潘晓晨集中注意力盯着那间厢房的窗户,透过烛光,她看清了三个人的脸、三口棺材和一条血红色的蛊虫。
麻袋被扯开,穿着一身粉色寿衣的女尸瘫软地倒在地上,并不是死后12个时辰内的硬化状态,潘晓晨看不清她的脸,因为五瘊子迅速用松脂涂在了尸体面部,还在她耳鼻舌口里塞了一些药物和香料,不用猜,这是那个在白布下重复喊着“0413”的王小婉,凄厉的声音不绝于耳。
也就是说五瘊子冒大不韪深夜偷尸。
五瘊子剪下王小婉的一缕头发放在一旁的红纸上,从柜子的最上层拿出一个松木箱子,打开后是各种药物,五瘊子取出一副黑漆漆的药揭开贴在了王小婉的肚脐上,又用朱褐色束腰一样的东西包裹住她的小腹,俩人抬着把她放进一口狭窄的棺材里,五瘊子喘着粗气,轻轻拍了拍手上的药屑,摸着另一口棺材如释重负。
潘晓晨知道涂上松脂可以完整地保护尸体的面容,用药物和香料殓藏尸体无非是防腐和遮盖尸臭,但是为什么要特意在王小婉的小腹上做文章?潘晓晨还没想明白。
突然一阵怪音从里间传出来,像是人的声音,又不像是人的声音,不是很响,但是密密麻麻,让人心神不宁,一个打扮异样的老妇人走近了一些,两个露出的手臂上是红绿青黄相间的花纹,手腕上系满了红绳,脖颈上缠着各种银饰,她捧出一个器皿,眼睛朱砂般通红,嘴里不停地念着咒语,她的眼神愈发张狂,犹如烧得旺盛的火舌。
潘晓晨的额上又出了一层细汗,她一动不敢动,任由热汗凝滞像鱼鳞一样凉凉地扒紧皮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傍晚看着一点都不起眼的五奶奶是个草鬼婆,潘晓晨略作收神再定睛往房间里看,一条血红的蛊虫正随着怪音不停蠕动着!
这条蛊虫全身覆盖有细长的绒毛,通体血红色,犹如一条刚被割下来的大动脉,禁不住任何锐利的东西碰触,否则涌动的红色液体随时会迸发出来。仔细看,这条蛊虫并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一张嘴,一开一合,还有乳白色的液体溢出,饱胀的肚子格外凸出,它并没有前后足,身子在蛊语的节奏下一节一节地抽拔,似乎能越扯越长,继而又蜷缩地盘起来,头尾缠在一起,像被打了死结的袖珍的中国节。
潘晓晨看得一阵反胃,她倒是知道养蛊和蛊术,之前陪伍月看电影,有一些善用蛊的苗人总是在敌人肚子里放蛊虫,然后吹起乐器,让蛊虫反复噬咬人的五脏六腑。
据说在民国期间,也有萨满邪师重启禁术,用怀有身孕的母狼做孕体,喂食处女的血,用蛇蝎蛊虫孕育出了嗜血如麻的魁蛊婴。
潘晓晨当时就查了很多资料,《本草纲目》中记载过养蛊的过程,“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就是把蝎子、蜈蚣、蟾蜍、毒蛇等百虫都放在罐子里,等待时日,一定会有最厉害的一只吃掉其他的而存活,这就是蛊了。
红色的蛊虫并不多见,潘晓晨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一本民间故事里,说有一种红色的精血蛊虫,浑身长满绒毛,专食男人的精液,一般有两种用处,能让人精尽人亡,但训练好了也能像蜜蜂授粉一样钻入女子体内进行受孕。
五瘊子拖着红纸包住的黑发放进烛火里一把烧掉,把烧尽的余灰洒在器皿里,精血蛊虫的绒毛瞬间黏住灰烬,蠕动抽节时全都吸附在了身体上。
只见五奶奶双手捧着蛊虫,放置眉心处,闭着眼睛,嘴里变换了蛊语,轻轻晃动着头,脖子上的银器也跟着一起颤动,约莫一分钟的时间,蛊虫变成了细条状,五奶奶把蛊虫放进了王小婉的棺木中,合上棺材盖后,五瘊子又在四圈的棺材缝上都贴上了黄纸,黄纸画满了鬼画符。
“我说五哥,你还要试到什么时候,我侄子地下有知也不会说什么的,咱可说好了,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说话的想必是六爷了,他右眼睛浑浊泛白,酸烂的葡萄肉一样的颜色,左眼睛目光狡黠,右眼睛应该是瞎的,倒让左眼睛显得格外奸猾。
他点了一支烟,一粒火星子掉地上,使劲儿碾了碾。
见五爷没说话,六爷深吸一口烟又吐出来:“4月13的女娃哪那么容易找,我侄子福气不浅,现在谁能三房四妾,阴婚也是婚,这个法子试孕的概率本来就很低,孙子抱不上,咱这手艺不能失传呢……”
潘晓晨听到这才明白,原来是给五瘊子的儿子配阴婚!不止配了一次,也不止配阴婚这么简单,刚才五瘊子那番操作应该是保护女尸的子宫,人死后维生素在体内迅速滋生,腹内会有大量气体,再让精血蛊虫钻入女尸体内进行受孕。
潘晓晨气得牙齿打颤,双手发抖,正阳一家人、王海一家人都是淳朴不争是非的人,他们想象不到凶残的人到底会多么凶残,不,是凶残的兽。
潘晓晨强压住怒火,继续盯着五奶奶,显然她还有法事没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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