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松了一口气。
试招便试招。
只要自己不展露招式根底,单纯以内力应对,谢小楼自是不会发现端倪。
他轻声问道:
“就在此处?”
谢小楼颔首一顿:
“就在此处。”
沈翊双臂一抖,“小子献丑了。”但见其脚下挪动步伐,一前一后呈弓步。
周身气势更是一凝,蓄势而待发。
谢小楼傲然而立,犹如银枪当空,只是缓缓伸出单手,手掌摊开:
“尽管全力攻来。”
一旁的陶桃疾疾后退几步。
让出两人交手的空间。
沈翊也是利落,谢小楼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形一晃,平地便掀起一道疾风呼啸。
他这一掌,力从腿起,拧转腰力,气劲于掌风之间凝旋,好似拦江之坝横贯而出。
没有任何后续繁复的变招。
唯有,速度与力量。
谢小楼神色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悲,面对沈翊势如破竹的一掌,看似随意抬手。
轻飘飘的一掌迎上。
没有任何声势,只是速度很快。
快到明明是后发,却先一步拦在沈翊的掌路之前,仿佛早已等待了许久。
两掌骤然相撞。
本该是骤然而发的轰鸣。
如今却是寂静无声。
陶桃不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她是不是失聪了,才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问题。
而是两人的掌风相抵,气劲相撞。
竟是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在外人来看,沈翊和谢小楼只是简单的双掌相抵,好似风平浪静。
但沈翊的感觉则是完全不同。
他的无名心诀的内力沿着手臂化为掌劲,犹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袭向谢小楼。
然而这一股股劲力却似泥牛入海。
激不起半点水花。
又好似以一人陷入一望无际的百万大军之中,几乎没有招架,便土崩瓦解。
对面三军未动,但是沈翊知道,一旦对方展开反击,将是摧枯拉朽,顷刻飞灰。
沈翊心中一动。
谢小楼使得正是,破阵心诀!
一息之间。
只见谢小楼手掌一抖。
沈翊只觉一股劲力将他的掌劲托出,不由撤掌而回。
谢小楼出声点评:
“陈少侠根基浑厚,内力好似波涛源源不绝,其中又暗藏蓄势而起的爆发。”
“是一门不错的内功,与我军中和镇抚司所传的破阵心诀倒是颇为契合。”
“我若做主为陈少侠挑选破阵心诀的先天篇章,是否合意?”
不知是不是沈翊知道了谢小楼身份的缘故,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沈翊都会下意识琢磨一下,谢小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在拿话点他。
沈翊顿了顿,拱手道:
“自由大人评定即可。”
谢小楼微微颔首,便不再说话。
此间事了。
沈翊想拖着陶桃赶紧离开,心中反复琢磨谨慎自己的一言一行,莫要露出破绽。
沈翊刚要告辞。
忽的心中一动,正常情况下,自己至少应该打问一下柳倾辞的伤势,旋即出声:
“小楼大人,敢问柳姑娘伤势如何?”
“是否已然转醒?”
谢小楼淡淡道:
“已无大碍。”
“时醒时睡,待彻底转醒。”
“不日便将进宫面圣。”
沈翊愕然。
柳倾辞一个私生女,竟然还要见皇帝?
这是什么操作?
谢小楼看着沈翊和陶桃两人震惊的表情,展露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忘了说与你们听。”
“父亲与我母亲伉俪情深,柳倾辞其实并非是侯府的私生女,而是皇帝的。”
什么?!
沈翊和陶桃的眼睛瞪得更大。
柳倾辞是大夏公主?!
所以,她本应该叫……
夏倾辞!
谢小楼的笑意隐隐更浓,她好像颇为喜欢看别人震惊的模样。
“这件事情本应只有皇帝、我父亲定北侯和柳姑娘的生母知道。”
“不过她一旦入宫。”
“很快全天下的人都将知晓。”
沈翊喃喃道:
“皇帝子嗣稀少。”
“前些年皇子夢逝之后,便再也后继无人。”
“再算上如今皇帝卧病,王朝渐有乱象,今有公主入住东宫,亦有安定国邦之寓吧。”
“啧,这恐怕也是皇帝的无奈之举,否则何须将自己恐都遗忘的私生女认回呢?”
谢小楼瞥了一眼沈翊。
“陈少侠目光如炬,分析鞭辟入里,竟能一语道破其中关隘,不读书倒是可惜了。”
“只是柳姑娘的身份,倒是不好再随意得见,除非她亲诏,否则我也不好叨扰的。”
沈翊和陶桃对视一眼。
齐齐告礼道:
“明白,如此我二人便先行告退。”
谢小楼颔首。
转身面向园中的碧潭,竟是又独自静立起来。
陶桃和沈翊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脱出谢小楼气势笼罩的范围。
终是长舒一口气。
陶桃拍了拍胸脯,小声道:
“吓死我了。”
“你知道刚刚那位什么身份吗?”
“那可是……”
“京城镇抚总司,玄衣卫朱雀使。”
沈翊接话道。
陶桃正要给沈翊科普。
听到沈翊的抢答,陡然瞪大双眼,惊讶道:
“哎?你怎么知道的?”
沈翊面无表情道:
“你慌张得那么明显。”
“我还猜不出来有异?”
“再前后联想一下就八九不离十了。”
沈翊说的简单。
陶桃却是知道在那么短的时间,沈翊要推断出对方的身份,还能表现得镇定自若。
这是怎样一份心力和心态。
“或许谢小楼说的对。”
“你的洞察如此敏锐,真的该去读书将兵,或许成就更大。”
沈翊摇头:
“免了。”
“只求你莫再坑我。”
“你的心态如此不稳,以后怎么做大盗。”
陶桃小声辩解:
“我那是担心你被识破。”
“你要是身份泄露,我,我难辞其咎。”
沈翊嗤笑:
“那你更应该冷静啊。”
陶桃也知道自己的错误,险些露了沈翊的底细,低声对沈翊道了一句对不起。
沈翊摆了摆手。
“你要是真的心有愧疚,不如把你的轻功再教教我?如何?”
陶桃立刻警惕起来,她懊恼道:
“真不是我小气。”
“你要不等我回去求一求师父,若是他允了,我保证倾囊相授。”
沈翊一想,李司空是地榜大宗师。
要是归咎到他沈翊欺负自己的小徒弟,那可没地儿说理去。
于是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
“有机会再说。”
只是沈翊心中还有一缕疑惑,却是没再和陶桃说,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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