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那张和煦慈祥的笑脸之中,藏着一双隐隐带着忧绪的双眼。
这个和气的老头,是历史上公认的名将。但他到底名在哪里?他的功绩到底如何惊天动地,却鲜少有人叙说。
他不同于常遇春的暴烈,杀人盈野。他从不滥杀无辜。
他也不同于蓝玉的勇猛精进,所向披靡。他用兵善稳。
他更不同于李文忠的绝代风华,总是出其不意。他的用兵并不出彩。
但他的名声,功劳,地位都在这三人之上!
勤于王事,忠于主公。
性格淳朴,大局为重。
他,从来都是大明帝国,最坚定的主战派。
对于被大明驱逐到漠北的北元,从不妥协。
李景隆明白,他眼中的忧绪,是那种年华已老颇为无力的体现。更是北元强敌仍在,大明边陲未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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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魏国公的仪仗声势浩大,在京城百姓翘首以盼的拥挤人潮中,到了紫禁城外。
但魏国公本人,却一身灰色半旧的布衣,像是个寻常老农一样,逢人就笑,又恭恭敬敬的走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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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李景隆启奏圣上,太子殿下!”
进了紫禁城后,徐达执意要在乾清宫外等候。
李景隆先行一步,进了乾清宫,对朱家爷俩叩首行礼道,“魏国公到了!”
老朱坐在龙椅之上,而朱标则是侍立在侧。
老朱一身布衣,简单的用木簪插着头发。
而朱标则是穿着杏黄色的五爪金龙袍服,头戴金冠。
“好!”
老朱点头笑笑,对朱标道,“太子,带咱迎迎天德!”
“儿臣遵旨!”
朱标微微俯身,大步走到殿外。
徐达就站在乾清宫对面的乾清门外,眼见太子朱标从殿内走出来,忙大步上前。
且大礼参拜,“微臣徐达,叩见”
“徐叔!”
朱标忙快步上前,伸手搀扶。
却不想徐达已是先郑重的拜了下去,“微臣徐达,叩见太子千岁!”
“哎!”
朱标无奈的笑笑,亲手将徐达搀扶起来,“您呀,总是这样!”
“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徐达仔细的看看朱标,“太子您看着比以前结实了许多!”
“结实未必,胖倒是真的!”
朱标把着徐达的手臂,“走,父皇在等您呢!”
徐达低头一笑,跟着朱标缓步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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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徐达”
“不许跪!”
龙椅上,老朱笑着起身,点着徐达道,“咱让二丫头去城外接你,让太子去殿外接你,等于已是让你行过君臣之礼了!”
说着,拽着徐达的手,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的脸,“现在,就咱们老哥们,没啥皇上微臣的!”
“皇上!”
徐达也笑看朱元璋,忽然皱眉,“您白头发比以前多了!”
“你这狗日的,白头发也不少!”
老朱大笑几声,拍拍徐达的肩膀,“身上的旧伤不碍事吧?”
“死是一时半会死不了!”
徐达摇头苦笑,指了下自己的腋下,胸口两处,“就是遭罪”
“等会!”
老朱忽然开口,打断徐达,鼻子凑近了动动,“你狗日的又偷吃烧鹅了?”
“臣那不是偷吃,是实在饿了,恰好在路上遇着了卖烧鹅的!”
徐达眼珠转转,“要怪就怪那卖烧鹅的烧鹅做的太香了!”
说着,顿了顿,“臣也知一身旧伤,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发痒流脓,烧鹅吃多了不好。可是臣这辈子,既不好赌钱,又不喜欢喝酒,嗯还不喜欢漂亮娘们,就这么一个喜好。实在是忍不住!”
“哎,咱倒是盼着你喜欢酒,喜欢钱,喜欢漂亮娘们!”
老朱再拍拍徐达的肩膀,回头对朱标道,“让人上菜上饭,咱和天德小小的喝一盅!”
随即,又看向李景隆,“你小子说话好听,你留下伺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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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皇帝赐宴都是无上的隆遇,繁琐至极场面宏大。
可这老哥俩的赐宴,却格外的与众不同。
李景隆有些错愕的看着,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御花园中。
园里没有奇花异草,反而种着几陇小青菜。
老哥俩笑呵呵的蹲在豆角架下面,老朱随手拽了根香菜,徐达信手捏了半拉葱叶。
“再有一个月,咱这豆橛子就好了!”
老朱笑道,“到时候给你装上几袋子!”
“吃不完!”
徐达嘴里嚼着葱叶,“这玩意吃两顿就腻了,拉屎都是豆橛子色儿!”
“忘本了!”
老朱点点徐达,“早些年这都是好玩意儿!”
“臣这不是借您的光,现在不是国公了吗?家里的肉都吃不完,有肉谁吃豆橛子?”
说着,徐达叹口气,“哎,皇爷!要是没有您呀,臣这样的人,这辈子撑死了也就是个饿不死的庄稼汉!”
“现如今,大官做着,大钱有着,大权握着啧啧啧,祖坟都冒烟了!”
“少他娘在这拍马屁,这都是你拿命换来的!”
老朱笑骂,“咱当这皇上,也有你的功劳!”
“可不敢!”
徐达忙摆手,然后低声道,“臣在北平找过一个算命的!”
老朱凑近了,竖起耳朵,“咋说?”
“算命的说了,皇上都是天命!”
徐达指着头上的天空,正色道,“是老天爷选谁当皇上,谁就当皇上!”
“你可拉倒吧!”
老朱大笑,“算命的净挑好听的说,哈哈!”
边上的李景隆,默默的听着这老哥俩看似随意说笑的君臣问答,心中感慨万千。
都说朱元璋晚年杀戮功臣,残暴猜忌。
可那些大明的开国功臣们,若人人都能像徐达这样谨小慎微,知道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知道自己的一切是谁给的,兴许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就这时,不远处朱标喊道,“二丫头,过来帮手!”
“哎!”
李景隆撸起袖子,嗖嗖的跑到边上。
从朱标手里接了一个大托盘,托盘上两个沉甸甸的青花大海碗。
晶莹却又焦黄,滋滋泛着油花的大块五花肉,还有沾了大油之后更加翠绿的大蒜苗,盖在掺了小米的二米饭上。
油脂和菜汤已经渗到了饭里,看着油汪汪一片。
朱标手里也是一个托盘,一碟咸菜一碟酱,一大盘子金黄色的摊鸡蛋,两根洗好的,顶花带刺的嫩黄瓜。
“老爷子,魏国公!”
李景隆笑着把托盘放在老哥俩的面前,“您二老慢用!”
“嘶”
老朱斜眼,骂道,“你小子平日挺会说的呀!怎么今儿一张口就老老的,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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