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摇摇头。

    大娘拍着他的背:“那大娘先去救火,杜老板是好人!要不是他送了棉过来,咱们冀州府的百姓遭罪哦!”

    大娘说罢,飞快朝前跑去。

    杜成张了张嘴,他想说,杜逸之可是杜明灏的儿子!杜明灏奸淫人妻,杀人害命,他是这种人的儿子,算什么好人?

    然而嘴巴张开,又愣愣地闭上。

    他想起父亲的话……

    若是杜明灏害死人妻不算好人,那父亲,要用几十幼儿的命,让杜逸之知难而退、又算什么?

    火……

    似乎烧到杜成心里,他抿唇,再次爬起身。

    “林先生在看什么?”

    江莽买了许多好菜,吃饱之后,才发现林弈并不在房内。

    他摆脱身旁人,走出来,见到林弈望着一个方向。

    目光顺着望去。

    下一瞬,他愣了愣。

    “那是……”

    “走水了!”

    “杜老板的棉花着火了!快!大家快去救火啊!”外头有人在喊。

    江莽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饼子猛然卡住,走、水?!

    他望向林弈,林弈面上毫无表情。

    他又看向外头,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不是,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的百姓叫喊。

    江莽眼眸瞠大,忽地,一把扯过林弈的衣领。

    四目相对。

    “林先生早就知道?”江莽手指攥紧。

    林弈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将他的手掰开:“江镖师,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什么意思?”江莽愕然:“你说,这是世子的命令?不可能!我不信!”

    林弈冷笑,没说话。

    江莽忽然转身朝外冲去。

    林弈这次没有阻止。

    即便他去了又能如何?数百斤的火油,几十个孩子的命。

    杜逸之,注定保不下那些棉!

    “还差一个!杜老板,还有一个孩子在里头!”

    妇人清点着被救出来的婴儿。

    阿简额头被火燎伤,胳膊也被烧了一大块。

    其余的猎户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不少人将积雪撒在伤口,便准备再往里冲。

    然而这时,又两道身影从身边冲入进去。

    杜逸之眉头一蹙,觉得其中一道身影有些眼熟。

    然就在这时,一声欢呼从旁边传来——

    “火灭了!”

    “杜老板!火灭了!灭了!”

    隔壁的欢呼夹杂着哽咽。

    杜逸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头早已围满了百姓,他们自发地往棉堆里泼水、砸冰雪。

    黑灰、疲惫!

    待到火势退去,宅子里的棉早已十不存一!

    可即便是这十不存一的棉,也是这些百姓拼尽全力保下来的!

    百姓愚钝。

    但百姓又最是知恩。

    杜逸之心中发涩。

    “哇——哇——”

    婴儿的啼哭唤醒杜逸之的思绪,他回过头,见到一道身影,一手抱着,一手拖着一个从育婴堂内冲出来。

    最后一道梁柱在他身后轰然砸下,黑灰冲天。

    杜逸之好像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人!

    “娘的!”江莽怒骂一声,将右手的婴儿塞给妇人,又连忙将背上的人放在地上。

    杜逸之得以看清那张脸。

    杜府。

    议事厅内,烧着好几盆最上等的银丝碳。

    杜二老爷、杜三老爷、杜家几位大爷,以及严知府都坐在其中,此时下首正跪着一人,绘声绘色,将杜逸之吩咐众人放弃棉花,抢先救人的场景描述出来。

    上座众人眼底都露出笑意。

    严知府透过紧闭的厅门,深吸口气。

    仿佛闻到寒风中烧灼的气味。

    杜三爷尤其得意,这火烧慈济院的主意便是他灵机一动想出的。杜逸之不是要奉命卖低价棉、收拢民心吗?

    那他偏让他在其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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