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时候。”谢淮坚定地拒绝了她。

    他洞悉人性,若是轻易得到,她会不珍惜。

    小荷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这时已初春,男子身体烫得跟火炉似的,不需要有人暖床了。

    是她考虑不周了,毕竟只伺候过女主子。

    “那就……先睡吧。”小荷替陛下盖上被子,她自己牵着新买的另一床小被子,蜷缩在了角落里。

    月光照在她蜷缩成的小包上,显得她很像一只瘦骨如柴的小狐狸。

    谢淮:“……”

    这也太大开大合了吧,上一刻还想和他一个被窝,下一刻,就直接退到了那边。

    谢淮顿了顿,见她依旧那副可怜巴巴的弱小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上来睡吧。”

    她这招以退为进,使得真是漂亮。

    小荷乍听到那低低的一声“上来睡”还以为她听错了,她裹着手手脚脚,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阿松哥,你在说梦话吗?”

    “别装糊涂了,上来睡。”谢淮以为小荷还在跟他装,“先说好,你一床被,我一床被,泾渭分明。”

    小荷这才清醒过来。

    她畏畏缩缩的,有点不敢。

    她吞了吞口水,过大的眼睛盯着陛下身旁的那个空位。

    “这地方小,你这样长蜷着睡,脊椎早晚要坏。”谢淮解释道。

    小荷的眼睛又想尿尿了,陛下人可真好。

    她一点一点地带着被子挪了上来,直到她看到了陛下那张敷满了黑色药膏的侧颜。

    这时候看不清陛下脸上的黑疤,月光照在他的轮廓上,鼻梁高挺、嘴唇紧翘,下颚线锋利流畅,掩不住的龙章凤姿、俊美张扬。

    这是多厚的药膏,都覆盖不住的轮廓。

    小荷庆幸,幸好陛下的这个角度,如今只有她能看到。

    她何德何能,今生竟成为了上龙床的人。

    龙床啊!

    她一直听说,陛下在前方行军时,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尤其是军师江鹤词,两人更是同榻而眠,江鹤词对陛下肝脑涂地、愿为效死。

    小荷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和后来权倾朝野的江相一个待遇。

    想到这里,她眼睛无声地尿着尿,小小声发誓,“阿松哥,你待我这般好,我以后……命都给你。”

    她说不来江相那样愿为效死的文化话,只有用最朴实的语言,表达她的忠诚。

    可他不知道,她的灼灼目光在谢淮看来又是另一番意味。

    甚至谢淮都有点不敢看,因为那双浸满了眼泪的眸子实在是太炽热、太主动了,被这双眼睛一看,他身上的被子都好像要被她洞穿一样。

    他困难地背过身去,慢慢消化方才对方那无所顾忌的告白。

    给命文学确实是有点戳心的,他方才竟感微微心悸。

    就是……就是……有点油了。

    但是吧,这个人睡在他旁边,并不令他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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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另一边,祝妹的情况着实不怎么好过。

    厨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动,陈管家与王妈妈两人联手,将厨房总管孙林的权力统统抢走。尤其是采买、记账、库房等几个油水最大的职位,全部安插了自己的人进去。

    孙林在韦府干了多少年,算是一朝打回原形。

    “祝妹,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孙林气得不行。

    祝妹也慌得不行,这几年她走得实在是太顺了,根本没有料到有这种事发生。

    当时在现场的仆役,都是几个主子的心腹,她没法收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收买了的男仆,只得了个老爷气急败坏要打死那死狗的命令,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那男仆被打成了重伤,如今还在仆役房中养伤,简直要恨死祝妹了。

    “师父,要整那只死狗,从头到尾都是小符一个人的决定。”祝妹眼角浸了眼泪,她擦了擦,“我一直都知道,她心中……其实……其实也欢喜着大马哥……”

    为了自保,她心头暗自对小符说了句抱歉,“她哪里是为了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

    说着说着,祝妹动情地跪了下来,“师父,祝妹错了,错在不该纵容小符,怜惜她年少之情没有回应。”

    “祝妹只是想到了孙宝妹妹,祝妹捡到孙宝妹妹那年,孙宝也是小符差不多的年纪。”

    祝妹边哭边说,“她还没有少女怀春过,就这么在祝妹的怀里去了……”

    孙林听了,登时红了眼睛,她赶紧抱住了祝妹,“好孩子,孙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孙宝是孙林的女儿,孙林凭借一身手艺在外闯荡,将孩子留在了村里。

    没想到孩子奶为了给小儿子娶媳妇,竟将如花似玉的小孙女儿换给了一个有虐待癖的五旬老头。

    孙宝受尽折磨,大着肚子逃了出来,逃到了青州。

    正好被祝妹捡到了,可惜人没救过来,还没来得及找到孙林,就在一个雨夜难产而死。

    后来祝妹拿着替孙宝写的信和信物找到了孙林,孙林痛哭流涕,对祝妹感激涕零。

    她进韦府,其实就是听说祝妹在韦府受了欺负,专程来为祝妹撑起一片天。

    她收祝妹为徒弟,实则把她当做女儿。

    既是报恩,也是对可怜孙宝感情的延续。

    这对既是师徒,又是义母女的女人相互安慰了好久,孙林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责怪。

    待到孙林彻底走,祝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杌子爬了起来。她起来得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

    坐到杌子上之后,她轻轻剥开了自己的下裙,原本平坦的腹部,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幅度。

    她闭上眼睛,昨日收到了大马哥的信,大马哥就要回来了。

    她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就算那只死狗逼着大马哥娶她又怎么样,大马哥也只会给自己寄信。

    死狗大字不识、粗俗不堪,怎么懂得自己与大马哥之间的知心知趣?

    她本想利用小符除掉死狗,可惜小符太过蠢笨了,那死狗虽口拙,却极为聪明。

    一想到小符给她带来的麻烦,祝妹心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过再思及小符被死狗要了去,死狗绝不会放过她,她也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祝妹也在心里大度地原谅了她。

    小符的路既然走不通,祝妹便决定用软刀子慢慢磨。

    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大马哥的爱,一点一点把那只死狗折磨疯掉。

    既然死狗要来厨房,那更好。她俩离得越近,死狗就疯得越快。

    适时屋外狂风骤起,斜飞的雨丝进了厨房的奴仆房。

    祝妹扶着腰,关上了窗子。

    看来就要大雨了,可不能淋坏了她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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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半夜,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屋外雷鸣闪闪。

    小荷被隆隆雷声惊醒,她听到屋外那连绵不绝的凄厉叫声。

    霎时间,一道闪电劈下,一声花尽了最后力气的惨叫骤然响起,雷惊天地、暴风骤雨。

    小荷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蓑衣,戴上斗笠。

    “怎么了?”低哑懒散的声音从床铺传来。

    “外面那死孩子,我不能不管她。”小荷烦躁道。

    “她害了你。”

    “她年龄小……”小荷沉默了一瞬,“就当我烂好心吧。”

    “去吧。”

    小荷:“……”

    “去吧。”谢淮又是轻轻道,仿佛已经理解了她。

    “嗯。”小荷重重点了下头,孤身冲入了连天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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