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哈巴狗。
一只生得小小的,眼睛又圆又大如同黑葡萄,拥有着满身雪白卷曲毛发,会用爪子搭着人胳膊的粘人哈巴狗。
见夏六皇子目光警惕,穆十娘用手抚摸着它额头,淡淡地问道:“这是我的爱宠,名叫雪团,因为性子粘人胆小,我出门看诊都会带着它。”
“怎么,六皇子殿下是怕狗吗?”
见穆十娘与哈巴狗姿态的确亲密,主宠关系不似作伪。
那只哈巴狗个头实在很小,并没有太大威胁性。
穆十娘又是骆皓宸带来的,极擅长带下病的名医,对姐姐病情有极大的帮助。
夏六皇子收起了戒备,热情地笑道:“怎么会呢?禾大夫不愧是医者仁心,对待小动物也如此善良,真真是令夏某人钦佩不已。”
然后他朝管家吩咐了一句道:“让厨上去准备几个鲜肉大骨头,给禾大夫的雪团作见面礼。”
穆十娘矜持抬了一下下巴,算是勉强表示了满意。
她今日是特意装扮过的。
上辈子时,师父曾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过数年,与不少江湖杂耍与戏班子关系匪浅,并跟着他们学了一手炉火纯青的化妆术。
化妆术并非易容,不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但它却可以通过调整人的体态、身高、头发、衣服、五官、神情来实现视觉上的障眼法。
只要并非朝夕相见的亲人,或者长达四五日的亲密相处,一般人是绝不会认出来的。
大抵是女人天生擅长捣鼓脂粉。
穆十娘学这一招比学医更快。
现在她就是乔装成了一名四十余岁,身材矮小皮肤黄黑五官粗糙、性格刁钻古怪但医术高超的妇科圣手。
迄今看来,夏六皇子并没发现任何端倪。
一心只有零陵郡主的安危,夏六皇子虽觉得这位禾大夫性格古怪,也并没有多想,只是恭敬将骆皓宸与穆十娘迎了进去。
一踏入了苍翠苑二道门,穆十娘与骆皓宸就隔着高高的院墙,听见了一阵愤怒的争吵声。
一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在奋力怒骂着。
“你们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当初你们只说要我帮忙给人治疗箭伤,可没有说我必须要一直被你们关着,只能治疗这么一个人。”
“而且我前脚刚治好了,后脚你们就又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命悬一线扔给我,让我把人的命抢回来,不然就立刻杀了我。”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专门给你们擦屁股的吗?”
“就算对方是穆家将,你们这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我在边境还有许多病人,他们要么是缺了胳膊少了腿,都需要我的治疗,不然很快会没命的。”
“你们想过这些人没有?”
“要杀我?杀啊,来啊,刀冲着老夫的脖子来。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也比被关在这破地方见不得人憋屈得好。”
……
夏六皇子皱起了眉头,朝身后随从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随从匆匆领命离开。
不多时墙后没有了争吵声,取而代之的是挣扎的闷哼声,再过了一会儿连闷哼声都没有了。
夏六皇子这才朝骆皓宸与穆十娘歉意笑了笑:“府里下人不懂事,竟当着客人的面吵起来,夏某人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让两位神医见笑了。”
穆十娘与骆皓宸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对方意思。
根据年龄、声音、说话内容判断,这名中年人十有八九就是被夏六皇子抓来,给穆四老爷治病的霍神医了。
霍神医也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并不满意夏六皇子的囚禁,这是打算彻底闹起来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问题只在于,他们要如何联系到霍神医了。
骆皓宸只是淡淡回礼:“殿下无需多礼。”
穆十娘神态继续倨傲不理人,藏在雪团腹部毛发下的手,却轻轻掐了一下。
下一瞬,穆十娘怀里的雪团就仿佛害怕似的,惊惧地嗷了一声,从穆十娘怀里跳了下来,朝着院子里狂奔而去。
“雪团,停下……”
“雪团,快回来。”
“雪团……”
穆十娘假作追赶雪团的,也朝着院子里跑了过去。
眼见要跑到了院子口了,她又停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朝夏六皇子抱怨道:“要我说,六皇子殿下的确是待客不周了。我家雪团性子最是胆小。”
“这下他被你们的争吵声吓跑了,我要怎么办?”
见穆十娘及时停下来,夏六皇子才打消了眼底怀疑,忙不迭朝穆十娘赔礼道:“请禾大夫放心,夏某人现在就派人去找,一定会为您找到您的雪团,将它毫发无损地完璧归赵的。”
夏六皇子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三名侍卫迅速朝雪团离开方向,扑了出去。
“算了人命要紧。”穆十娘假装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才算是悻悻然地作罢,“在给六殿下的病人看完诊前,我希望看见我的雪团回来。”
雪团当然是穆十娘故意放出去的。
她知晓夏六皇子性格警惕,无论她伪装成什么样子,都无法取得他的信任,探查到院内一些信息。
但她还有一个绝招驯兽。
雪团,是她最早买的一批小犬之一。
在出发以前,她就给他训练过认路与寻人,又仔细给它闻过了穆四叔的衣物。如今她放雪团出去,便是为了寻人与勘探地形。
人对陌生人都有本能的警惕。
但谁会在意一个可爱的宠物狗呢?
夏六皇子一口答应下来。
一只不听话的小犬罢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
“耽搁了这么久,时候也不早了。”穆十娘这才抬起了下巴,高傲地对夏六皇子道,“请六殿下带我们去看病人吧。”
夏六皇子忙给骆皓宸与穆十娘带路。
一入内院,骆皓宸与穆十娘就看见院子里,一张靠背太师椅上坐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孕妇。
她浑身长满了大块大块紫斑,眼底泛起了乌青色,头发粗糙无光,嘴唇苍白无血色,正因害怕与惊恐流着泪。
“这便是我的病人了。”看向那名孕妇的神情格外冰冷,夏六皇子介绍道,“还请佛医圣手与禾大夫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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