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刚擦黑，团部主街那条大路上，孩子们都提着自己的灯笼出来了，看热闹的大人也不少。
四个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大宝拉着爬犁，二宝、三宝和然然在后面守护，刚到大路上就引起了围观。
其他小孩的灯笼造型也很多，他们之前想过的狗、猴子、兔子都有，但是都是提在手上的，大小虽然各有不同，不过因为要提着走，再大也就三四十厘米左右。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已经被踩得很瓷实，大宝拉着爬犁走得很顺畅，一点也不吃力，而手电筒的光又亮又稳当，根本不用担心灯笼被烧。
他们的爬犁五角星灯笼，不仅小孩子羡慕，连大人都好奇，跟着他们看新鲜的人越来越多。
二宝主动要求换大宝拉爬犁，四兄妹出尽了风头，正得意的时候，手电筒灯光突然灭了。
周围的小孩发出遗憾的声音，当然，也有点庆幸，他们的蜡烛还没点完，灯笼还亮着呢。
“大哥，灯笼咋灭了？”卓悠然差点就哭出来了。
沈建华和卓云乔本来都被围观的孩子挤在外围了，现在发现了状况，当老爸的迈开长腿分开人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备用的灯泡换了上去。
一阵欢呼，五角星灯笼恢复了光明，几个孩子沮丧的神情一扫而光。
刚才急得开始抽泣的卓悠然小朋友，一高兴鼻子吹了个大泡泡，三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掏出手帕塞给她，追着灯笼跑了。
卓云巧都忍不住了，问沈建华：“你咋会想到灯泡要烧坏？身上还刚好带着。”
“实践出真知呗，半大小子去掏鸟蛋，谁没遇到过这种事呀？”
几个小家伙今晚出够了风头，一直玩到手电筒电池耗干了才回家，仍在叽叽喳喳个没完。
卓云乔把他们喊过来：“咱们来召开一个家庭会议。”
她说：“前几天跟你们说过了，明天早上爸爸妈妈就要出发去沪市了，姥姥会来照顾你们，如果姥姥有事，奶奶会来。”
三宝和然然立刻依偎到她身边，虽然还不太懂什么离愁别绪，可他们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沈建华对儿子说：“爸爸和你们三个的约法三章还记得吗？”
“记得！”三个声音一起喊道。
“第一条，开学后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大宝说。
“第二条，姥姥做啥吃啥，不挑食。”二宝说。
“第三条，要诚实，大哥每天写日记，我和二哥把要写的事情告诉他，等爸爸妈妈回来检查。”
两位家长满意地点头，沈建华又补充道：“小姑和小姨会不定期来检查日记的。”
卓悠然说：“我也要让大哥帮我写上去，我也诚实。”
卓云乔搂着她，亲了亲小脸蛋说：“要是爸爸妈妈同意的话，你就跟奶奶在这，和哥哥一起。”
临睡觉前，二宝悄悄跑来问妈妈：“妈妈，两个月是多长时间，我们吃过几顿饺子以后你们才回家来？”
卓云乔：呃，原来吃货是这样计时的。
她只好说：“姥姥可能没办法老给你们包饺子吃，不过我会让她多做葱油饼和面皮卷菜丝的。你要保证不闹着吃着吃那，妈妈回来给你带更好吃的，你以前从来没吃过的，好不好？”
二宝立即回答：“我保证！”
沈建华把墙上的日历取下来，在两个月后那一页折了一下，拿去给大宝看，让他记得每天撕一页日历，等撕到那一天，爸爸妈妈就回家来了。
这一晚上，大人孩子都辗转反侧好半天才睡着，各有各的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秦凤兰就带着一连赶马爬犁的老赵头来了，她怕出发晚了，女儿女婿赶不上师部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卓云乔和沈建华也很早就起来了，已经简单吃过了早饭，其实就是一人一碗面糊糊，半个馒头，一个煮鸡蛋。
卓云乔提前在家中放了三十个鸡蛋，她不想编造理由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秦凤兰八成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六十公里路，如果路上顺利没有大雪挡路的话，坐马爬犁其实也只要两个半小时就到了，而师部每天发往省城的长途汽车，每天一班，是下午两点才发车。
孩子们听见动静都爬了起来，昨晚睡得不太安稳，他们这会儿还有点迷糊，一看爸爸妈妈和姑妈提着两个大包要出门，一下子都急得瘪着嘴想哭。
秦凤兰见状呵斥一声：“都给我钻进被窝里去，衣服也没穿好，感冒了咋办？”
把孩子们赶回床上之后，她催促女儿女婿：“快去吧，老赵头还在门口等着唻！”
他俩听话地出了门，坐上马爬犁，发现爬犁上居然有一床被子，卓云乔问：“赵叔，这被子是你给带的？”
老赵头一边赶着马，一边说：“你妈放上来的，她说你不能着凉，让我回来的时候，再给她带回家去。”
天色还很早，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沈建华背后靠着一个包，让媳妇靠着自己，搂着她半躺在被子里，后来索性把她整个包在了被子里。
卓云乔第一次坐马爬犁，因为没有轮子，马爬犁的车身距离地面很近，她觉得几乎是贴着地面行走，而且速度很快。
可是被子包裹着，又依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她心里很安定，身上也很暖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老赵头和沈建华的说话声，沈建华下了爬犁，她也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他们俩制止了。
可能有个风刮来的大雪堆阻碍了爬犁通过，他们铲了一部分雪，人推马拉的过去了，爬犁才又继续行进。
她断断续续地睡，也断断续续地做着梦，也不知他们这样折腾了几次，直到进入师部的范围，才一路畅通起来。
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师部的街上行人可比团部要多得多，他们这盖着被子的马爬犁，还挺扎眼的。
沈建华早就不好意思再搂着她了，身子也坐直了许多，还把被子折成了两折盖在腿上。
“直接送你们到客运站去呗？”老赵头转头大声问。
卓云乔想到一件事，忙说：“赵叔，麻烦你到新华书店门口停一下。”
到了新华书店，她匆匆忙忙跳下马爬犁，买了一副跳棋、一副军棋，小心地放在叠好的被子里，告诉老赵头，麻烦给她家送被子的时候，让她爸抽空把这两副棋送到团部她家去。
老赵头把他们送到客运站门口，拿下行李后，沈建华一边掏钱一边问他多少钱，老赵头一边给爬犁调头一边说：“你妈已经给过我了，你们路上多当心，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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