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华带着那对中年夫妇去仓库提了货，一路都在思考怎么解决售货员不积极的问题。
顾客虽然习惯了冷冰冰的服务态度，可这势必会影响家具销量，假如这种爱答不理的换做一个有点耐心的，顾客这次买了很可能还会带动熟人的。
琢磨了一路，他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决定等会儿试探一下蒋莉的口风。
回到家具柜台，他小声对蒋莉说：“蒋组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蒋莉的心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这人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怎么正脸面对过自己，现在这是？
她矜持地微微点了下头，随他出了柜台。
沈建华左右看看，百货大楼是蒋莉的工作单位，在这里说这么敏感的话题要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好，他示意她出大楼到外面说。
这一来，蒋莉想得就更多了，几百个可能性在短短一分钟里放电影似地闪过。
出了百货大楼，沈建华快步走到了附近一处树荫下，蒋莉穿着半高跟皮鞋，很费劲地跟上他的脚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抱怨：“沈同志，你这是和我赛跑呢？”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在办公室对处长撒娇的语气如出一辙，这也是她对付男人，尤其是有用处的男人惯用的杀手锏，效果杠杠的，而且屡试不爽。
沈建华微不可见地快速皱了一下眉头，除了他媳妇，还没有哪个女人对他使这一招呢，这让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膈应的感觉。
但自己喊她出来是要说正事的，速战速决好了。
他站得笔直，态度也很严肃地说：“蒋组长，我有个提议，你看看在你们柜台能不能试行一下？如果你不好做主，我再去找处长。”
蒋莉一听是工作方面的事，心里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他似乎有求于自己，那自己就占主动了，便扬起脸笑道：“你先说说看嘛。”
沈建华说：“我们厂的家具能在省城的百货大楼卖，其实也是一种品牌宣传，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厂可以考虑给你们柜台发点奖金。”
“发奖金？”蒋莉的丹凤眼都睁圆了，第一次听说厂家给柜台发奖金的。
“对，发奖金。”沈建华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有门，谁会跟钱过不去呀。
他进一步补充道：“从百货大楼开始卖我们厂的家具开始，你们应该都有销量统计吧？如果下个月销量比这个月上升，我们厂愿意拿出上升部分的百分之十，给你们柜台当奖金，你看怎么样？”
蒋莉做了多年售货员，对数字算是有点敏感性的，而且她也不傻，他们家具柜台每个月的销售额大致多少她是有数的，在五千块钱左右。
以往他们卖多卖少都一样，有时候懒了还不想搭理顾客呢，现在厂家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他们服务态度好一些，多卖一些产品，可能增加多少，她心里也没底。
她有些犹豫地说：“万一只多卖了几十块，一个月下来才有几块钱奖金，我们柜台三个人分，好像也没有多大意思吧？”
其实她这也是在说大话，现在普通职工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的工资，别说几块钱了，就是一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沈建华心里当然也是有数的，他自认为百分之十很不少了，不过有个技巧就是按增长部分来算，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售货员的积极性。
他依旧保持很严肃的态度：“蒋组长，不管是几块钱还是十几块钱，这个都是额外的，只要产品质量好，服务态度好，老顾客还会再带新顾客来，慢慢地不就多了吗？”
“不过我只是提议，如果蒋组长觉得这事为难，我就不为难你了，还是跟处长去说，到时候听他的决定吧，说不定会生气，批评我们厂胡闹，也说不定百分之十不全部发给柜台，这我现在也猜不到。”
其实他心里有笔账，处长要是说不行就算了，百货大楼反正是窗口，放在这里卖的产品肯定有保证，商标做好之后，他再想办法找个铺面，价格卖成一样的，但是给顾客送货上门。
如果蒋莉他们柜台愿意改善服务态度，销量上去了，服务的口碑也出来了，售货员能拿点奖金，大家就皆大欢喜。
蒋莉的小算盘在心里划拉来、划拉去，觉得这事可以试试，作为柜台的组长，她掌握着奖金分配权，就算一个月总共只有几块钱，她也能拿大头，何况这是帮他沈同志的忙，以后他就算是欠了自己人情了。
想到这里，她眼波撩了几撩，用一种嗔怪的语气道：“沈同志这么严肃干嘛呀，这事你要是碰上了别的组长，那些老古董肯定转身就去找领导汇报去了，你碰到我算是运气好，我这人特好说话。”
“不过这件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哦，只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奖金多少我是不在乎的，当然了，要分给柜员的一分也不会少他们的。”
她这是答应了合作，可沈建华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心一横说：“蒋组长，这件事对我们厂虽然有好处，但更大的好处是对你们柜台，如果你觉得反而为难了，就当我没提过吧。”
“你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觉得没必要，咱们可以写一个协议，让你的柜员也知道规矩，因为他们知道了自己能有奖金，才会好好接待顾客，销量才能上去，靠你一个人这事也做不好。”
蒋莉是真没想到这人竟这么认死理，明明是他先提出要求让她帮忙的，现在还搞得他多有原则似的，真是气人。
可是人偏偏就是这么怪，对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男人，蒋莉却一下子就在心里妥协了，横竖自己也不吃亏，说不定还能多点机会接触，说不定……
她卸下自己的骄傲，答应了他的提议：“那好吧，沈同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上个月的销量我回去查一下明细，你也可以通过我们处长了解。”
沈建华松了一口气，这个蒋组长说话态度总算正常了，他拿出了小本子：“蒋组长，我们还是把说好的事写下来，双方签字为凭的好。”
蒋莉彻底无语了， 她算是服了这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了，禁不住问他：“沈同志，我忘了请教了，你是家具厂的厂长还是？”
“噢，我只是设计家具的，我媳妇才是厂长。”沈建华一边低着头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边骄傲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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