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卓云乔一行回到前进团场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们首先将车开到了孙家,孙宝珠和父母正焦急地不停到门口张望,除了两个已经在摇篮中酣睡的小宝宝外,一家人满脸都是期盼又担忧的神情。
孙宝珠多日来忐忑不安的情绪在今天达到了顶峰,一想到丈夫那受伤的腿就心如刀绞,但再一想经过休养之后能够恢复如初,又为这不幸中的万幸不停地感谢老天保佑。
卡车终于停到了他们家院门口,李国俊在同事和孙父的合力搀扶下艰难地下了车,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真是劫后余生的幸福泪,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了终身残疾,甚至有可能把小命丢在路上,李国俊难以抑制地心潮澎湃,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孙宝珠已经顾不得有人在场,从背后一把搂住李国俊的腰,将满是泪水的脸庞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即便是这个年代,也不会有人笑话他们此刻的举动,卓云乔拉着孙父和孙母,示意那位驾驶员先进院去,给这对小夫妻留一点儿单独相处的时间。
卓云乔将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一一交代给两位老人,一再感谢他们这段时间把宝珠和两个娃娃照顾得很好。
她特意进屋去瞧了瞧那对麒麟小子,看着他们憨态可掬的睡相,那在睡梦中还时不时吧唧的小嘴,心里暖洋洋的。
等她出了屋,见孙宝珠小心翼翼地陪着拄拐的李国俊正往院里走,俩人的眼睛都跟兔子似的红通通的,嘴角却含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陈师傅,一路辛苦了,咱们走吧?”卓云乔招呼那位驾驶员。
卡车很快到了卓云乔家门口,一向耳朵很尖的咪咪此时已经入睡,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腾着小胖胳膊来迎接妈妈,主要是爸爸算准了时间,知道这一路又有伤员,可能到家会很晚,并没有告诉他们妈妈今天回来。
沈建华自己则早就准备好了做宵夜的材料,就等着媳妇回来给她煮肉丝面呢,至于陈师傅要不要吃,他做了两手准备。
从师部回来的路况还是那么颠簸,卓云乔都觉得在路上吃的晚饭早就消化完了,何况精神高度集中开车的陈师傅?
趁着沈建华煮面,卓云乔打着手电筒,熟门熟路地到菜地里凭手感摘了几个洋柿子,洗了洗便和陈师傅香甜无比地吃了起来。
“国俊这一路上的情况还好吧?”沈建华给两人盛好面,终于得空问起了小舅子的状况。
卓云乔对陈师傅竖起了大拇指说:“多亏陈师傅又细心又负责,国俊那家伙一会儿嫌躺得腰疼,坐一会儿又说撑不住伤腿,路上可折腾了。”
陈师傅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对沈建华的手艺心悦诚服,压根也顾不上客气了,只是憨厚地笑笑。
一谢再谢之下,夫妻俩送走了陈师傅,卓云乔这才觉出一身的疲惫来,往躺椅上一瘫,便一动也不想动了。
沈建华刚才趁他们吃面时就烧好了热水,这会儿在洗脚盆里兑好,试过温度,体贴地帮卓云乔脱去鞋袜,将她从躺椅上扶坐起来泡脚。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卓云乔心里一热,将他的脑袋搂进自己怀里,轻柔地揉搓着那一头浓密的黑发。
初秋的夜晚,天黑得比夏天早了一些,俩人沉浸在无声的交流之中,心头涌动的是对生活和命运的无限感恩。
洗脚水逐渐失去温度,沈建华给媳妇擦干脚,执拗地不让她穿拖鞋,将她打横一抱进了卧室。
被轻轻放在床上后,卓云乔忍不住娇嗔地扫了自家男人一眼,不满地警告道:“人家颠了一天,浑身都要散架了。”
“所以我才不让你多费力气的,都给你抱进来了还不满意?”
“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哼!”卓云乔表示自己才不是傻瓜呢。
谁知沈建华并不理她,让她老实趴在枕头上,然后用有力的双手,从她的太阳穴开始揉捏,然后是脖颈,肩膀,后背,腰,力气适中,手法竟然还挺专业的。
“哎呦,哎呦……”卓云乔忍不住地哼哼唧唧,简直爽到了家,心说这按摩手法跟谁学的呀,咋能按得这么舒服,这么恰到好处?
就在她觉得四肢百骸逐渐轻松,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沈建华轻轻拍拍她,让她翻个面,看来背面按好了。
卓云乔似睡非睡嘀咕着:“好舒服,就让我睡吧,别喊我了。”
“好,再放松一下胳膊腿就好了,你该睡就睡你的。”
说来还真怪,他让她睡,她偏偏没那么困了,突然想起了工作上的事来,眼睛虽然还闭着,大脑却清醒了:“那个竞聘的事完了没?”
“呃,完了。”沈建华现在却一点也不想说工作上的事,只想让媳妇好好地舒舒服服睡一觉,养足精神。
卓云乔偏偏要问:“最后谁竞聘上家具厂厂长了?”
她在省城的时候,沈建华碰巧在宣传科接到了一次她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说自己不准备参加竞聘了,家里有她一个人在厂里忙就够了。
卓云乔当时心里也比较纷乱,也不想对他的想法过多干涉,就没有多说什么。
沈建华知道没法回避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啊?”卓云乔吓了一跳,猛然坐了起来,“你不是说不去了吗?到底咋回事?”
沈建华便把当天的情况描述了一下,有点心虚地问:“你不会觉得我说话不算话吧?”
“那要看说的什么话了,”卓云乔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促狭地凑近他,“这么说,我现在是厂长夫人,当上官太太了?”
沈建华反客为主,轻易制住了她的双手,学着她的样子,凑近她的耳朵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可是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厂长丈夫了,应该叫啥唻?是不是官老爷?”
“哈哈哈,原来你是个官迷呀,早就自称官老爷了?”卓云乔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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