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一月，旁边那条小河在夜里已经偶尔会结一层薄冰。
虽然是星期天，卓云乔却没睡懒觉，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了，轻手轻脚地出了屋，装模作样拿着渔网去了河边。
清冽的风吹过，她裹紧棉衣加快脚步，做戏得做全套，她把渔网丢进河里，弄湿了就赶忙胡乱扯了上来。
当她兴致勃勃地用破渔网兜着两条大青鱼从河边回来时，老妈秦凤兰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琢磨做什么早饭。
“你这一大早捞鱼去了？这么大的鱼，从那条小河里捞的？”秦凤兰难以置信地瞅着大女儿，还有她手里的鱼。
卓云乔将活鱼往洗脸盆里一扔，加了几舀子水让它们们继续活着，一边就手帮老妈烧火。
她大言不惭地说：“可能我上辈子是啥神仙吧，这鱼自动往我网里钻，我不捞回来都对不起它们。”
秦凤兰一边打面糊糊一边怀疑地看了她两眼：“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以为你跑去水库边偷偷捞的，那里才可能有这么大个的鱼唻。”
“可能是从水库里溜出来的，正好被我给碰上了吧？”卓云乔信口胡诌。
秦凤兰停下手上搅拌的筷子：“又胡说八道了，水库和这条河压根就不通！”
“哎呀妈，反正我捞回来了，等会儿你带一条回家去，给爸和浩然他们都尝尝，咋做嘛。我来告诉你，上次我在收音机里听到过一个菜谱。”
卓云乔又把酸菜鱼的配料和做法大致说了一遍，上次写的那张纸一时找不着了，不过秦凤兰记性不错，复述了一遍，漏掉的卓云乔又给她补充上，基本上也就妥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早饭安排的是鸡蛋葱花烙饼加面糊糊，准备停当后，沈建华也起床出了屋。
他一看丈母娘和媳妇把早饭都做好了，很不好意思：“妈，星期天你咋也不多睡会儿？我想着今天不上班，娃娃也不上学，就偷懒了。”
“你们年轻人瞌睡多，一个礼拜就休息一天，睡个懒觉很正常，再说这也不算懒觉，你看娃娃一个都没醒呢。”秦凤兰笑呵呵地。
她往盆里一指：“还有比我更勤快的，你瞧，说是鱼自动往她网里钻，我是不信，可人家真捞到了，找谁说理去？”
沈建华看看只笑不语的卓云乔，心说你可真行，不光给我讲老神仙的故事，这又哄上自己的亲妈啦？
他只好帮媳妇打掩护：“这条河夏天没大鱼，有时候冬天真能碰上，可能是水温低，鱼也不灵活了，就容易被捞到。”
秦凤兰还是有些纳闷：“我从来没听谁说过在这条小河里捞到过这么大鱼，不过也难说，可能人家不想到处嚷嚷，不然以后哪还能再有这种好事？”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妈你可不准告诉别人，不然以后我也捞不到了，我可要让你赔！”卓云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秦凤兰还能说啥？赶紧答应呗，不然到哪给她赔去？自家养鸭子的鱼塘里，小拇指粗细的鱼都捞不着几条，全都被鸭子消灭干净了。
沈建华洗漱好就去把娃娃全都喊起来了，虽然是星期天，可老人家都把早饭做好了，他觉得不能太惯着这帮小家伙。
秦凤兰吃完早饭就准备带着孙女回一连去，想了想又问卓悠然：“你是想留在这里和哥哥妹妹玩，还是跟我回家去？”
卓悠然毫不犹豫：“我都把书包背来了，奶奶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写作业，写完作业让三哥给我和咪咪讲成语故事。”
卓云乔和沈建华对此压根不敢多言，他们要是流露出想留下侄女的意思，老妈心里估计会取笑他俩不懂节制。
如果他俩让然然跟奶奶回家，好像又显得自己不待见这孩子似的，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得，那我走了，你妈又该说你不着家了。”秦凤兰找了个布袋装上一条鱼，告别女儿一家，骑车回去了。
沈建华盯着那条大青鱼，琢磨这回该怎么烹饪，因为卓云乔放话了，她都把鱼捞回来了，做鱼的事，就全权委托给沈大厨师了。
约么十点来钟，孙宝珠又来了，而且是专程找大姑姐探讨工作上的事来了。
她匆匆进了门：“姐，昨天听说你去家里了，不巧我没在，今天我休息，专门来找你请教请教。”
“昨天下午你们章主任没给你们开会呀？”卓云乔认为章主任不会这么拖拉。
孙宝珠拿出笔记本和笔，正襟危坐如同小学生：“开了开了，就是因为他开了会，我这不才来找你嘛。”
卓云乔戳了戳她的胳膊，笑道：“你是不是想争取当个先进个人呀？”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姐，你可真是神了，一猜一个准。”孙宝珠立刻承认了，单位能得先进当然好，可她要是个人也能拿个第一名，那不是好上加好吗？
卓云乔昨天给章主任和粮食加工厂两位领导出的主意，就是要让他们先在内部职工中传达一个信息：洋柿子罐头马上就会成为紧缺商品。
当然，这个透露要有一点技巧，必须让人觉得自己单位领导很为自己人着想，才把内部消息提前透露给大家的。
孙宝珠她们供销社的人头脑并不那么简单，对这事还有点半信半疑的，私下议论说这么早就办年货礼，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卓云乔笑着说：“你真的要听我的主意？”
“那当然咯，你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神人，没你办不到的事。”孙宝珠和李玉莲已经完全成了大姑姐的忠实粉丝。
卓云乔教她：“你明天就去供销社说，你想让他们把预购票让给你，因为咱家亲戚多，过年的时候用得上。”
“啊？我真要这么早就把罐头都买回来？”孙宝珠有点吃惊。
其实卓云乔出的主意并不复杂，就是让粮食加工厂在内部放出点消息，说他们的洋柿子罐头被订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要发往省城，可是考虑到这是新产品，所以给本单位的职工留了一点。
他们留的数量当然会少于单位的人数，比方说罐头车间总共有十个人，他们就只给留八份，谁先购买预售票就是谁的。
就连供销社这个关系单位也是一样，反正最多能留那个单位百分之七八十的份，这就叫“欠一口，有念想”。
孙宝珠在心里算了算，家里过年要走的亲戚不到八家，要是都买回来，多出来的只能留着自己家吃了，一瓶罐头两块三毛钱，属实有点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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