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秦凤兰听了大儿子的话，一头雾水地去连部找李正发，心说这个老头子真是越来越办不成事了，接个电话也糊里糊涂的，还没到六十岁咋就这样了呢？
李正发接到电话后满脑子就乱成了浆糊，他原以为解放前兵荒马乱的，家乡早已经片瓦不存了，至于十七八岁亲戚张罗着给娶的媳妇，还有一个女儿，纷乱的战火中仿佛早就成了上辈子的事。
五十年代初他们被安排到大西北屯垦戍边之后，他也曾想过打听一下老家那边的消息，可是转念一想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媳妇就算活着也早改嫁了，寻到了又有啥意思？
正好组织上为了稳定大家扎根戍边的心思，主动张罗着给他们这些大龄单身汉解决婚姻大事，秦凤兰能说会道、泼辣能干，和他的性格正好相反，一经介绍他就同意了。
没想到他同意了，秦凤兰却不同意，她说自己虽然离了婚，可三个娃娃早晚她要接来身边，她不想再找男人，只想靠劳动把娃娃养活大，让他们成家立业。
李正发听妇女主任转达了秦凤兰的话后有点灰心，可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另外一个人当时也相中了秦凤兰，成天跟前跟后表决心，把秦凤兰烦得够呛，最后对妇女主任说要不就李正发吧。
老实憨厚、不善言辞的李正发之所以入了秦凤兰的眼，还因为他表示自己一定会对秦凤兰的娃娃好，按他的原话就是在这只要他肯出力气，家里人保证一天三顿饭管饱，衣服管穿暖。
秦凤兰也不怕他食言，毕竟有组织上监督，再说就他那个嘴皮子，吵架斗嘴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他要是敢动手，她就敢和他豁出命来。
就这么着，也谈不上爱情不爱情的，秦凤兰和大她七岁的李正发组成了家庭，这一晃也过了二十多年了。
这些年李正发没有食言，那年秦凤兰回老家把前婆婆和两个娃娃接来后，他对卓云乔和卓云峰视同己出，对卓老太太也很尊敬。
秦凤兰觉得这个男人说话算话，虽然感情上有点木讷，但心地不错，对她从老家带来的外甥和外甥女也很关照，更没有对她吹胡子瞪眼过，更没动过手。
要不是那次李正发冲动之下给她办了退职手续，秦凤兰还真挑不出多少理对他发火，也正是从那次之后，李正发不敢再瞎积极了，凡事都听她的，家里的经济大权更是全由她一手掌握。
寻思之间，秦凤兰已经到了连部，见到了仍在门口呆站的李正发。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抢白道：“大白天的你在这发啥癔症呢？接个电话接傻了？不会是让你去当兵团司令员吧？”
李正发此刻最怕见到的就是老伴了，被她一通抢白后仍旧是一言不发，只管闷着头往家走。
“你最好是没给咱家惹事，”秦凤兰在一旁警告他，“娃娃们现在都太太平平的，你可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心虚的李正发不敢搭话，好在他平时也就这个样，秦凤兰习惯了，便没太往心里去，只当人家大概是通知和退休有关的事，老伴没听懂，才让儿子再跑一趟。
卓云峰往家骑着车，生怕骑得太快，四公里路硬是骑了半个小时，他就进家门遇见老妈，怕她问他急急忙忙跑去团部有啥事。
到了院门口，他跟做贼似的悄悄把自行车搬进去，用手势制止了刚要喊他的卓浩然，轻手轻脚进了自己那屋。
李玉莲正在窗前的缝纫机上干活，现在还没开始春播，第一批鸭苗也还差个把星期才运来，她得空就做点服装厂的计件活。
她回头见卓云峰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地问：“出啥事了？”
“别提了，我算是知道了，为啥人家说老实人不干老实事，还真就是这样！”卓云峰杵着脑袋叹气。
李玉莲扑哧一声笑了：“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我是真正的老实人，这个你放心好了，保证不会像爸……”卓云峰一下顿住了，自己这不是在背后说继父的坏话吗？
李玉莲听出了他话里的端倪，一时勾起了八卦心，凑到他跟前小声问：“你悄悄告诉我，爸干啥了？妈知道不？”
卓云峰本来就在心里憋得难受，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得太久，压低声音说：“现在这事只有姐和我知道，你听了可要在爸妈面前装得跟啥都不知道一样，不然我不敢告诉你。”
“快说吧，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再说你还信不过我？”李玉莲急得直想挠他的痒。
卓云峰便把那封信掏了出来：“你敢信不？这是爸以前在老家的女儿寻亲的信，也不知转了多少道弯，寄到团部组织科了。”
“啊？”李玉莲赶紧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这消息实在太爆炸了，她一时不敢相信。
等稍微反应过来，她猜道：“该不会是同名同姓找错了吧？爸这个名字重名也有可能。”
卓云峰摇摇头：“我也希望是，不过你要是看到爸接到电话后那个样儿，就知道这事是真的，要是找错了，他才不会傻愣愣地呆在那半天不说话唻。”
“唉呀妈呀，这回完了，我觉得咱家要地震，要不我带着浩然去团部建梅她们那里躲一躲？”李玉莲一想到婆婆知道这事之后的反应，就觉得腿肚子有点发抖。
卓云峰有些不满地瞅了媳妇一眼：“咋，一遇到难题就要当逃兵？真没出息，就不能跟你男人共患难？”
李玉莲赶紧认怂：“我就是逃兵，我是怂人，平常妈就爱数落爸，可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件天大的事，我怕妈气得把房子给拆了，反正我在这也劝不住她，不如躲开的好。”
卓云峰气得一跺脚：“我就不该和你说，说了啥用没有，还净给我添乱，你和娃娃跑了，剩下我一个人咋劝老两口？”
“那你说咋办嘛，对了，你不是跟姐说了吗？她有啥好办法没？”李玉莲想到了大姑姐，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卓云峰就把卓云乔教他的办法说了，说姐一再交代，这事要让爸主动坦白，才有机会请求老妈从宽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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