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你妈她，她不会闹着要和我离婚吧？”李正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卓云峰一惊，这他还真没想过，要说不可能，似乎也有可能，当初就因为亲爸不同意来大西北，她都敢离婚自己跑来，现在她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不过那时候妈毕竟年轻气盛，现在都五十多岁了，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了吧？
如果继父在老家那位“前妻”还活着，这事估计悬，老妈绝对不能忍受老伴在她前面还有个媳妇，绝对分分钟就要去办离婚，可现在继父在老家只剩下一个女儿，情况又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安慰李正发道：“爸你别太担心，我妈闹归闹，现在儿女都长大了，外孙和孙子也有了一群，她应该会照顾点面子，骂你是难免的，应该还不至于闹离婚。”
“唉！”李正发蹲在鸭棚旁，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卓云峰虽然恼火，可他也有好奇心，他也蹲在继父身边，小心地问：“爸，你给我说说年轻时候啥情况呗，后来你咋不回去找她们唻？”
李正发从裤包里摸出莫合烟丝，又从上衣口袋摸出裁好的报纸，开始卷烟。
直到卷好烟抽了几口，李正发才开口说起了从前，原来从七八岁起家里就给他找了个童养媳，比他大了七八岁，他也不太懂，以为是多了个姐姐。
没想到后来爹娘相继去世，到了十六岁，族里的长辈告诉他们该圆房了，俩人从此正式成了夫妻，一年半以后生了个女儿。
女儿还没满半岁，李正发就被抓了壮丁，从此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在兵团落脚后的事，也就是卓云峰都知道的了。
“童养媳？”卓云峰只在故事里听说过这个词，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有这种事，不由好奇出声。
李正发又说：“她比我大好几岁，我想着她早就改嫁了，回去找也没意思，就一直假装没这事，时间长了我也就忘了。”
卓云峰对此不敢苟同，咋可能忘了呢？就算是童养媳，可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不是爱情，也总有感情吧，再说还生了一个女儿呢。
对于长辈他也不便评说，只好还是坚持那个观点：“爸，过去的事情也不能重来一遍，眼下你还得跟我妈主动坦白，争取她的宽大处理，反正躲是躲不过去的。”
“就，就不能不告诉你妈？”李正发还抱着一丝幻想。
卓云峰忍不住道：“爸，面对现实吧，既然都找到你了，组织科肯定要给那边回信的，要是哪天老家那个大姐找上门来了，后果你自己想吧。”
“再说你自己的女儿几十年没见，难道你就不想见见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消息。”这一刻卓云峰觉得继父真是铁石心肠，从小他都能对自己和姐姐这两个非亲生孩子这么好，咋就不惦记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卓云峰不再多说，开始自顾自去干活，让继父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李正发蹲在原地，连卷了三根莫合烟，抽完了才开始和卓云峰一起检查、修理鸭棚，俩人都不想回家面对秦凤兰，一直磨蹭到晚饭前才不得不回去。
当天晚上，卓云峰和李玉莲很自觉地一人领着一个娃娃睡，不让卓浩然去找奶奶爷爷，给李正发创造认错的好时机。
果然，孩子们都睡着之后，老两口的屋里传来了压抑的争吵声，大多数都是秦凤兰愤怒的控诉，最后似乎还夹杂着强忍的哭声。
连队的夜晚很安静，卓云峰和李玉莲都听到了，但他们不敢出声，也没凑到一起互相讨论，各自陪着儿子和闺女，猜测着第二天早上家里会是个什么情形。
第二天一早，李玉莲照例早早起来做早饭，家里虽然只有女儿要按时上学，但除了卓浩然，其他人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和往日不同，秦凤兰没吃早饭就去服装厂上班了，连鸡也没喂。
倒是李正发，主动帮她做完了这件例行的家务事，喂完鸡就像平常一样开始扫院子。
卓云峰拿出十字镐去门口敲冰，一边悄悄问了继父一声：“爸，说了？”
“嗯，”李正发继续卖力扫院子。
卓云峰急了：“那我妈啥反应？”
李正发停下手上的扫帚：“发火，骂人，哭。”
“没提离婚的事吧？”卓云峰追问。
“没提，可是她哭得我心里难受。”
“唉，看来我妈现在脾气是好多了，挺好。”卓云峰也没想到老妈竟然这么能克制。
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呢。
秦凤兰这天给卓云乔打了个电话，让她这个礼拜休息天带国玲回家来一趟，又去通知了李国俊，让他礼拜天中午也回家一趟。
卓云乔在电话里试探着问老妈有啥事，秦凤兰语气很平静，只说回家有事商量，没透露其它信息。
卓云乔心说不妙，不会是通知他们做儿女的，她和继父要离婚吧？
可现在打电话也不方便，兄弟姐妹之间想提前商量一下都很麻烦，周末只剩两天了，只能等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李国俊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倒是一点也没多想，想着老妈大概是想他们了，和孙宝珠商量着到时候把麒麟小子也带回去，让他们和爷爷奶奶多亲近亲近。
于是星期天中午，卓云乔和李国玲回到了一连的家，李国俊、孙宝珠两口子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回来了，卓云峰、李玉莲本就在家，兄弟姐妹就差在省城的云秀了。
出乎李国俊的意料，今天的午饭并没有多么丰盛，就是一顿家常便饭肉丝面。
收拾完毕，秦凤兰安排道：“宝珠和玉莲去把娃娃哄睡着，咱们等会儿开个家庭会议。”
李国俊还跟老妈开玩笑：“哄娃娃睡觉我比宝珠在行，你咋不让我去哄？”
卓云乔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虽然没明白其中原油，但也知道老妈是想让他们几个儿女在场，难怪建华哥没跟着回来。
自从看到儿女们回来，李正发就感觉自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似的，他忐忑不安地等着，不知老伴会在儿女面前怎么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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