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外就看到隔壁村的林婶子臂弯抱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脸上冒着汗,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水,面色暗黄,脸上有几个小红疙瘩。
林婶子的眼睛肿的跟一个核桃似得,那双粗糙的大手一直抚摸着小孩的脑袋,原本黃焦焦的脸显得更加黄。
一看到胡兰儿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她抹着眼角浑浊的泪水说道,“原家娘子,你救救我家娃儿吧,他还这么小,连白面都没吃过几顿,他就……”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本村的村民,面色焦虑的看着她。
其中有一个就是百里村的村长,但胡兰儿一眼就看到了他,留着山羊胡子。
他站在人群中,探头探脑。
之所以记得他,那是因为,就是他指挥着村民们将她抬去浸猪笼的。
那天情景,胡兰儿觉得就发生在昨日,今日看到他,不免心里头有点怒气。
但是瞧着林婶子臂弯中的孩子,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不应该为那天发生的事情,而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胡兰儿走到林婶子跟前,只见那男娃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疹,脸上一变,她往后退了九步,眉头皱得更深了。
莫非这孩子染得是天花?
那妇人摸了摸眼角的泪水,用枯瘦的手拉着胡兰儿的裙子说道,“求求你,救救我娃儿。”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碰到这孩子吗?”
“没,没人碰过,我俩孤儿寡母的,他爹死的早,家里面就剩我和我的娃儿相依为命。”说着又抹了脸上的泪水。
“在病发的前两日,他是不是在下肢部、大腿内侧、腋下及腰部两侧可出现一过性麻疹样或猩红热样皮疹?”胡兰儿问到。
单凭那男孩子脸上的症状,她还是不敢妄下断言。
那妇人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胡兰儿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在以后的几日,体温迅速下降,觉得症状减轻了些,但是会出现离心性分布的皮疹,即头、面、四肢末端较躯干多密?
初为暗红色斑疹,数小时后变为丘疹?中央凹陷,周围有红晕,此时口腔、咽喉及眼角、结膜等处也有发疹?”
妇人抬起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似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胡兰儿见了她这样的表情,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便说道,“除了你家孩子,还有其他人有这样的症状吗?”
胡兰儿垂着眼帘,低头看着林婶子怀里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微微颤动着。
林婶子这时倒是听懂了胡兰儿的话,急忙点头,说道,“有,我家邻居的孩子也这样,还有你们村口王家老大也是这般模样,我们村老李家的儿子……”
胡兰儿脸色一变,却是没有说话,听那妇人的口气,染了天花的人并不多,只要及时救治,缓解天花的症状,他们还是有机会活命的。
这天花的预防方法,她倒是有在一本医书上见过,只是这治疗方法,她却是没有见过。
现在就只能将那些有天花症状的人隔离起来,瞧瞧他们的情况,再想些救治的办法。
其实天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花的一些并发症会使人致命。
染天花的人就要看自己的造化,药物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挨不挨的过去,就要看染病人得的意志坚不坚强!
她接着说道,“你去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来,将有这些病症的人都安置在里面,你将孩子用的那些衣物,寻个日子都把他烧了吧。”
村民们并不知道怎么办,听了胡兰儿的话,发现她在没有诊断,压脉的情况下,竟能把病人的病情描述的这么准。
原本焦急的心,这时候心中倒是燃起了希望。
看着胡兰儿离开,大家都回了各自的家,把自己家的病人安置到一处去。
胡兰儿回到屋中,用特殊的药草将那些布浸湿,晾干之后,用那些布将自己的口鼻都包裹起来。
虽说,她在现代的时候有接种过牛痘,可古代的这具身体,却是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传染!
染上天花是会导致人流产的,所以她必须慎重!
况且就是在她活的21世纪,救治天花的法子还没有找出来,现在她也只能看大家的造化和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看了看怀中的那小团子,此时它正窝在她的怀中,一动不动。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用团子的血……
等胡兰儿准备妥当的时候,林婶子早已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她领着胡兰儿到了一个小院,掀开挂在房门前的深蓝色帘子,就看到里面躺着几个大人,还有几个年岁比较小的小孩。
他们脸上都长满了红疹,有的已经开始流脓。
胡兰儿皱着眉头走了进去,看着躺在屋子中央的几个人,她转过头问着一直站在她身边林婶子道,“你一直抱着你的娃儿,却怎么没事?”
林婶子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俺小时候得过,所以没有得上,你看这脸上,还有疤痕哩!”
说起就仰起头来给胡兰儿瞧,仔细一看她的脸上却是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痘疤。
“这病叫做天花,要是得过一次,便就再也不会得了,那你这几天就与我一起照顾他们吧!”
“只要原家娘子能救我家娃儿,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胡兰儿点了点头,便就到屋外去了,边走边对林婶子说,“你去准备准备,去各家将拿药的银钱收集,到时候你可能要辛苦一趟,到镇里跑一趟。”
说着就从袖中拿出几张纸来,这纸张是她从屋子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的,翻遍了许多地方却是没找到笔。
一想,也不知道自己那日写药方的时候,将那支唯一的笔放在哪里去了,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便将那纸张叠好放到袖中的暗袋里去。
她到厨房中寻了几个炭木,将它削好,趴着桌子上,用炭笔就开始写起来。
一直很安分的团子这时倒是从她的怀中爬了出来,坐在桌子上看着她写字,又过来嗅了嗅她的纸张。
玩了一会儿,见胡兰儿不搭理它,又乖乖爬回了她的怀中,睡起觉来。
林婶子见胡兰儿许久没有出来,便到厨房来找胡兰儿。
胡兰儿看到林婶子进来了,就将桌子上写好的纸张递给她,林婶子接过纸张,也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只觉得的上面几个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煞是好看,便对这原家娘子更是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来。
“一张纸一包药,莫要将这些东西弄混了。”胡兰儿说道。
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升麻,芍药,炙甘草各九十克,葛根四十五克。
第二张纸上只写着:沙参,麦冬各三十六克,玉竹二十四克、生甘草十二克、生扁豆,冬桑叶,花粉各二十克。
林婶子拿着药方,开开心心的出门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娃儿有救了,现在便是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事儿。
小时候她得过这个病的时候,觉得自己就要死了,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死了一大半,自己到最后却活了下来,可没想到这病,如今自己的娃儿却得上。
这些日子看着自己的娃儿受的那些苦,心里头很是着急。
只是听说胡兰儿会医术,想也没想就抱着她的娃儿来了,她也有去镇子上拿过药,可是一剂又一剂药灌下去却没有用,心里着急,这老林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如今她的老伴已经闭了眼,被黄土一埋,不理事了,就留下她与他的宝儿。
她将她辛辛苦苦的拉扯他,就是希望自己老了还有个依靠。
她老了可是要靠他的呀……
林婶子去将药钱收齐之后,和几个村妇便颠着小脚就往镇里走去。
胡兰儿偶尔会到屋子看看病人的情况,发现他们的现状与她说的差不多。
看着他们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面也是不好受,这屋里老的,小的也有五六个人。
还好发现及时,到时候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这整个村子可能都要被隔离起来。
没准到时候,整个村子里的人要么被病痛折磨死,要么活活饿死。
胡兰儿站在院中发呆的时候,一个还算清秀的男子,站在她身后呆呆的看着她,手里头抱着一捆柴火,见胡兰儿转过头来,立马羞涩的低下头。
一件粗麻布衣松松垮垮的搭在他的身上,脸上带着一股书卷气,胡兰儿走到那男子身边,瞧了瞧他,心想道,这莫不是村口家王家的二儿子?村里唯一的秀才。差点成为自己相公的那位?
心下狐疑,他怎的在这,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问道,“王青哥你怎么在这?”
那秀才红着脸,说道,“我大哥也在那屋子里,家里面没有人手,我娘让我过来帮忙的。”
胡兰儿点了点头,却是想到,看他那小身板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王秀才见着胡兰儿眯着眼瞧着他,便挺了挺胸说道,“莫要小瞧了在下,不要看在下身子孱弱,劈材挑水也是行的。”
胡兰儿怔了怔,立马换上笑脸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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