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他没回来!”
差点被撞到的人身穿淡青色的书生长袍,他年约三十,容貌阴柔秀美,皮肤极白。
只是,在稍有些凌乱的发髻下,可以看到,他左耳缺了半截,破坏了原本完美的容颜。
他姓覃名程,原本是西原城一个以写话本为生的潦倒文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夏明昭看到他写的话本,发现他精通谋略,文采极佳,对兵法和时局都有独特的敏锐性和瞻前性,是个天生的政治家、兵法家和学者。
只可惜,大宁朝择才选贤首先看脸,对于容貌有缺陷的人,通通不予采用。
所以,明明覃程曾是当年乡试魁首,却因左耳残缺断绝了科考之路。
满腹经纶,浮沉半生,却郁郁不得志。
夏明昭不是颜控,她果断把覃程请来当幕僚,兼职独家制定话本作者。
今年初,小表哥顾长川随鹿鸣先生去书院进学,夏明昭便以“保护表哥”的名义,让覃程也跟着一起去了。
因为,覃程是个老光棍,而且是个身体偏瘦弱的老光棍,在民风彪悍的西北,很难脱单。
恰巧,鹿鸣先生有个大龄单身的闺女,同时又很欣赏覃程的才华,便热情相邀他同行,交流学问。
没想到这家伙,单还没脱,又不声不响跑回来了。
夏明昭拉着他的袖子走到一边,问:
“覃先生,你一个人回来的?”
“嗯!殿下不必忧心顾三郎,鹿鸣先生会稳住他。”
“呃,我不是担心这个……”
算了,明天还要打仗哩!
红娘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夏明昭换了个话题:
“西原城明日有场恶战,你这个时候回来太危险了。”
“殿下陷入困局,我岂能置之不理!”
覃程淡淡一笑,并说:
“我也是西原人,我也是男人!殿下不用担心我,关心战局才是正事,这一路上我听到许多消息,不知道哪为真哪为假,你快和我说说,当前局势如何?明日之战有几分把握?”
“行,正好我要去军营挑骑兵,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组建一支轻骑兵,并不是会骑马的土兵都可以。
长得太壮太笨重的不行,要身形灵动、柔韧性高,且心细胆大骑术好的,才是优选。
习惯用重型武器的也不行,得选擅长箭术枪术刀术的士兵,双臂力气大的为最佳。
年纪大的不行,目力不足者不行,反应不迅速者不行,对对地形不熟的也不行……
轻骑兵不是那么好组建的。
夏明昭转道叫上朱大猛和周力,一起去军营,让他俩进行初步筛选。
自己与覃程拐进了马场。
说来也巧,覃程这人实在全才,他还会相马:
“这匹不错,胆子壮,耐力足,四肢有劲。”
“这匹尚可!”
“殿下真想好了,今晚夜袭尉迟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成功,指不定会打草惊蛇,甚至很有可能被尉迟勇大军围杀。”
“未战先言败,先生,你动我军心啊!”
夏明昭面无表情,眸子深处则闪烁着倔强的光。
覃程拨拉着头发,使其遮住残缺的耳朵,定定地问:
“我有一计,不知殿下可愿听?”
“先生请讲!”
……
杨極是西原军中的一员,今年十八岁,入伍才一年半,还是个典型的新兵蛋子。
他参军入伍并没有很伟大的节操,纯粹是长得瘦小还吃得巨多,家里实在养不活他。
可自从顾小将军战死后,他心里就窝了一团火,不知道战友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总之,大家的士气一直很沉闷。
平常吹牛八卦的,都安静了。
平常喜欢打架的,都不打了。
直到今天中午,千夫长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要在军中选出一支公主亲卫队。
有老兵私底下说,亲卫队可以随公主殿下一起回帝都,从此,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还能当官。
整个兵营都沸腾了。
大家摩拳擦掌,一个个挺得板直,比武的时候更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超常发挥。
大家都想去帝都。
杨極却不想去,他只想留在边关,爹娘没了,他得保护家里的兄长妹妹和小侄子们。
谁知,他明明输给了大牛,却神奇地被选中了,那些心心念念想去帝都的人,明明赢了却被淘汰。
这个为什么呢?
杨極很是不明白,但也不敢违抗军令。
只能脱去重重的铠甲,乖乖去领了新软甲、战马、武器,乖乖去指令的演武场集合。
戌时三刻,集结鼓点敲响,公主殿下骑在马背上,命令大家出发。
这是杨極第一次见到公主夏明昭。
她一身玄衣软甲劲装,腰挎陌刀,背挂弯弓,英姿胜过世上所有的女娇娥。
她说:胡虏夺我城关,杀我族民,破我河山,我们要杀回去!
她还说:此战一去,生死勿论!
没关系,只要是杀胡虏,天边杨極都愿意去。
夜深了,月儿不太圆,月光很亮。
杨極伏在马背上,右手紧紧捏着刀柄,左手摸了摸腰间的小葫芦。
那里面装着黑油,出发的时候,站在公主殿下身边的覃先生说,黑油遇火即燃,最适合惊夜马。
覃先生看星相,他掐指一算,说:今夜子时三刻,将会有乌云遮月,必须到那时,才是夜袭突击的最佳时机。
所以,这会,大家都在等!
公主殿下也在等!
三千骑兵从西原城西门出发,绕道抵达乌沙坪,就一直在等。
突然,马儿有些躁动,他正准备安抚,起风了!
大朵大朵的乌云,把月亮挡得严严实实,天,漆黑一片。
“杀!”
公主殿下沙哑的嗓音并不大,在寂静中却如同号角般嘹亮,她唇角挂着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兴奋。
杨極头皮一麻,双腿本能地一踢马腹,和同伴们狂冲而去。
马沙坪是一个废弃小马场,两面环山,另两边全都是辽阔草地,策马狂奔,没有任何阻碍。
三千轻骑如同闪电般冲出,加速,加速,再加速。
仿佛一把烧红的尖刀,淬不及防插进黄油中。
……
有时候,经验主义害死人。
长达百多年的时间里,大宁西北边关一直坚定执行着“守”字决,从来没有主动突击过西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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