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顾长川当初私自上京赶考,因为诸多原由,他隐瞒了身份。
虽说他的隐瞒有种掩耳盗铃的意思,完全不影响宁仁帝和朝堂众臣知晓他就是镇北侯唯一的孙子。
可普通的寒门学子还真不知道这事,以为他也是寒窗苦读的同类人,因为欣赏他的才华,也因为可怜他被上司同僚打压,久而久之,他便交了一群寒门好友。
这次的冲突,就是因为其中一名寒门学子而起,究其原因,则是官场上常见的“盗文”事件。
前文说了,前年科举,志在必得的顾长川痛失三甲。
其中状元魁首被一名老举人所得,他授官时申请外放,返回老家当了知县。
榜眼则是寒门学子黄密安,也就是这次冲突的源头人,他文采斐然,家世清贫,和顾长川一样,被分配到翰林院,封为六品编书吏。
而探花嘛,就是此次冲突的另一个源头人:户部尚书之子易凌珂。
大家都知道,探花探花,文才其次,颜值才是重点。
易凌珂就是典型的人美文差,顺便有个好爹,才混成打马长街的探花郎。
而且,他进入翰林院才不到两年,就已经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从五品的编修,也就是顾长川和黄密安的直系上司。
顾长川还好,他从今年年初就调到礼部任职,官升了,上司还是谭战的老爹,日子过得很舒坦。
而黄密安嘛!
他就难过了,自从顾长川离开后,他就被易凌珂狠狠压榨,工作辛苦倒也罢了,他精心编制的《前朝秘史》还被易凌珂当了主作者。
这……
《前朝秘史》是黄密安辛辛苦苦花了一年时间,翻阅完翰林院藏书阁所有的史载资料,才整理而出的大作。
不但倾注了他的心血,还是他升职加薪的阶梯,只是请易凌珂审核一下,却成了易凌珂的作品。
他自是气不过,便约上同是寒门出身的几个同僚,找到顾长川求出头。
按他们的设想,顾长川既是镇北侯世子,又是大长公主的表哥,肯定能把户部尚书之子易凌珂,吃得死死的。
可这些寒门子弟并不知道,帝都的官阶爵位都是虚的,能否令人惧怕,关键在于手中实权,其次则在于背后的关系网。
镇北侯府以前都在西北发展,和帝都城的世家公卿们接触约等于零,大长公主也是如此,招的驸马还是身份敏感的楼家人。
失了兵权之后,世人尊敬他们,不愿惹他们,但不代表真的怕他们。
顾长川知道这一点,就不愿意为了自己的朋友去麻烦祖父和表妹,他决定私底下找易凌珂谈谈,让他稍稍收敛一些,别太过分。
可谁知,易凌珂有个户部尚书爹,户部又是实权中的肥权,他从小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会理顾长川这过气的侯爷之孙?
他不但不理会,还直言让顾长川少管闲事,他看上黄密安的作品,是黄密安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否则,他便让黄密安一干寒门子弟,老死在翰林院,永远做牛做马,永远别想出人头地。
都说文人风骨硬,古有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纵千万人阻,吾恒往之的气度与魄力。
后有北海涯边苏武节,金陵玉阶孝孺血的忠义。
文人有时候往往是最不怕死的硬骨头。
虽然,顾长川怕死也不敢死,他也并没有张载那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的舍身大志。
但他绝不愿眼睁睁看着好友被欺压后还被断了前程。
于是“欺文”人就不斯文了,他约战易凌珂,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输者,任意答应胜利者一个条件。
顾长川是这么想的,他弱归弱,但他好歹出身将门世家,一些简单的花拳绣腿还是蛮能唬人的,杀楼轶不成功,打易凌珂,应该能赢。
可他哪能料到,易凌珂根本不讲武德,说好两人单对单,各自叫几个人当见证既可。
易凌珂却调来神武军一支小队,还叫嚣让黄密安等人从他胯下钻过去,否则,就把他们的右手打断。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
胯下之辱,如折翼诛心。
顾长川怎么忍?
当下就大吵了起来,放言易凌珂敢伤害他的朋友,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刚好,正准备去赌坊试试手气的谭战见到这一幕,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当然帮顾长川。
于是,他就冲过去揍人了……
顾长川讲述完前因后果,情绪还是很激动,怒骂易凌珂“盗书者为贼”。
而易凌珂并不为然,他看了一眼夏明昭和楼轶,轻笑道:
“顾大人所言,恕下官不敢苟同。如果是个人都可以编书立著,那大宁的朝堂,岂不是如同虚设?下官负责审核书册,在享受著作权的同时,也为下属背负了一定的责任,下官或许言语失当欠妥,但行为却无错处,顾大人有何权利与我决斗,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下官请来神武军帮忙,又错在何处?”
“卑职邝修齐,不该阻碍大长公主殿下通行,请殿下恕罪。”
邝修齐和易凌珂是打小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玩伴,虽然易凌珂跑去翰林院当文官,但他仍在神武军挂了个闲职,平时也没有那些文人的迂腐酸臭作派。
邝修齐视他为好友兄弟,此时发声,就是为了应援他,省得大长公主发飙。
毕竟,大长公主和镇北侯又不同,她虽无实权,但她个人武力值高,且身为皇族。
真被她揍断腿,在被当场抓住斗殴打架的前提下,自家老爹也肯定没理由出头,疼也被白揍了。
看着旁边现在还在倒吸冷气嗷嗷叫的同伴,邝修齐和易凌珂同时打了个冷战,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齐齐拱手告辞:
“现下,事已说清,卑职(下官)立刻把路撤开,告……”
“且慢。”
夏明昭开口了!
她声线稍沉,一旦认真起来,就略带一种沙哑的颗粒感,如同西北狂风吹拂着沙砾,凌厉而冰冷:
“因一点私事,身为官员武将聚众斗殴,打坏民居铺面若干,没有赔偿就想走人?再者,孰是孰非,谁对谁错,没辨个清楚说明白,更没有道歉,本公主让你们走了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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