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战只请了一个时辰的假,在偏厅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楼轶出来,问初五,初五却说,少爷和老爷在书房陪客,叮嘱所有人不许打扰,请谭少爷稍后!
说完,初五给谭战又上了一盏茶。
稍后稍后,再稍就没后了!
谭战灌了一肚子茶水,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又问:
“楼夫人可在府上!”
“呃,夫人在礼佛,小的这就去通传!”
初五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了后院找楼夫人。
然而,他就像只肉包子,一去不返。
谭战等啊等,坐得屁股麻了,便站起来回踱步,这时,他看到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在门外,他上前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挽着的篮子:
“你……你是叫采云对吧!去,请你家小姐出来一下!”
“谭公子,快放手!”
侍女惊呼,随后警惕地问:
“谭公子,你找我家小姐,这……这与礼不合!”
“你!我又不约你家小姐出去,只是说两句话,怎么就与礼不和了?都说上门是客,我来楼家,整整等了大半个时辰,一个主家都没见着,这就与礼有和了?”
谭战气结,生气地噼里啪啦。
发泄完郁气之后,他又想起正事要紧,眼看这个侍女油盐不进,他干脆随便扯了个谎:
“行吧!我不和你一个下人计较,实话对你说,我今日来,是大长公主托我转交你家小姐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你速速去通传你家小姐。记住,速度要快,还有,不许把此事说给第三人知,否则误了大长公主的事,有你好看!”
“啊!奴婢这就去,请谭公子稍后!”
侍女认识谭战。
作为楼轶唯二的好友之一,谭战经常出入楼家,侍女之所以拦住谭战不让见自家小姐,只是因为男女大防而己。
自家小姐年过二十还未出嫁,在与外男接触方面应当小心谨慎些,否则外头的风言风语实在难听。
然而,一听说“大长公主”四个字,侍女立刻就欣然去找小姐了。
楼婉也很快就跑到偏厅,还谨慎地关上门,轻声问:
“嫂嫂托谭公子捎来什么东西?”
“没有,我骗侍女的!”
谭战是个耿直男,十分爽快地承认自己说谎。
楼婉脸色一板,转身就要走,连一句多话都懒得讲。
呔!楼轶这个妹妹果然很傲,上次送她回府,她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全程冷脸,这一次又是这样。
谭战腹诽了一句,但正事要紧,他干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附耳过去,低声叮嘱:
“转告你哥,今日易凌珂在校场诋毁大长公主和你哥哥,邝修齐怒起伤了他,易凌珂心思诡谲,气量狭窄,他与崔超恺合谋欲报复大长公主,观其只言片语,恐身后有人支招。你让你哥这段时间多注意一点,别人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伤害到殿下!我请假溜出来的,走了,切记切记,一定要转告你哥!”
“……”
男子粗糙的大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胳膊,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男子说话时的气息吹拂在耳周,如同情人之间喃喃私语,暧昧燥热。
最最关键的是,他所说之言,信息量又大又急,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思春”少女楼婉,情不自禁恍了神,等她意识事态严重准备详细追问的时候,才发现谭战早没影了。
她愣愣地站在屋子中间,捂着自己发烧的脸,轻轻嘀咕了一句:
“以前怎么没发现,谭……谭公子长得挺高的,声音也好听,就是……就是没规矩了些。”
……
书房里,聊性正酣!
虽然名义上只谈风月,不论朝政,但两位客人都不约而同地借物拟事,说了好些官场时政。
其中,井田改制就是讨论的焦点。
夏明诚主张推行井田改制,本意是好的,能够让种田的人拥有更多的田地,提升纳税率。
但正如姜华城担忧的那样,新政严重损害了公卿权贵们的利益。
也许是为了妥协,又也许是为了交差,户部尚书便打了个擦边球,公卿权贵们的旧田不动,直接让地方衙门逼迫百姓们去开荒。
开荒的数量,和每户人家的人口数成正比,以此来完成井田覆盖率。
这道政令一下,或许于长久而言,对百姓是有利的。
可关键是,开出的荒地,甚至还未开出的荒地,都按熟田登记造册,明明地里什么都长不出,却按登记造册的亩数交农税。
今年,岁末交税该怎么交?
那一大笔银子,上哪去凑?
两位官员心急如焚,恨得咬牙切齿。
江阴江淮都在怒澜江以南,许多管辖地区都有怒澜江的支流,每到夏末初秋一下雨,就得时刻堤防怒澜江涨水决提。
上头州牧的意思是,今年的税收指望老百姓全数缴纳,肯定是不可能,硬逼着老百姓多交这一大笔税,恐怕会出现易子而食的惨事。
但交不够数量又怕宁仁帝抄家灭族,那就只能拿出疏修河道的预留款暂时凑上。
可谁又能保证,今年老天爷不下雨呢?
而且,自从宁仁帝上位后,整整两年没有拔下疏修河道的银两,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水患似的,非要等到出事了之后才后悔!
一旦涨水决提,那又是一番人间地狱。
“荒地变良田,至少也要三年,就算今年把税凑上了,明年又上哪找银子去?”
“更要命的是,老百姓在荒田忙碌一年没收成,如果他们罢种,我们这些父母官,总不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去种地吧!”
“苛政猛于虎,官逼民反,看着吧!这样下去还不晓得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呀!今上一意孤行颁发新政,姜相老奸巨猾推了这个苦差事,易尚书不敢得罪公卿权贵,就把重担往我们地方官员身上压。唉,实在要是逼急了,我也辞官回家种地去!”
说起这些糟心事,两位官员摇头又叹气,只可惜自己位低权轻,无可奈何。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局势未必会如师兄们担心的这么艰难。”
一直没说话的楼轶突然插了一句嘴,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淡然道:
“转机,向西北方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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