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弃红妆 > 第344章 忠诚往往经不起岁月的裂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故而哈齐家族只能委委屈屈取单字名,对外宣称自己姓哈。

    如哈齐尔顿,其原名为哈齐顿,哈齐尔顿这个名字只能记载于家谱,他是当上夏明诚的亲卫队长之后,才恢复本名。

    说起来,哈齐尔顿能当上夏明诚的亲卫队长,也是机缘巧合。

    那时,顾皇后离世不到三年,夏明诚正值十六岁出宫开府,因国丧期未满,他的开府大典办得悄然无声,妥妥是个超级不受重视的皇子。

    而哈齐尔顿则比他大四岁,正处于议亲屡次被嫌弃的尴尬时期,媒人给哈齐尔顿介绍了崔家一个侍女。

    所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没有官职也没有万贯家财的哈齐尔顿,在见到那侍女长得娇艳如花之后,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恰好,夏明诚娶了崔家的嫡女为皇子妃。

    那个侍女又恰恰是伺候崔家嫡女的一等丫环。

    于是,哈齐尔顿就顺理成章走到了夏明诚的视线中。

    哈齐尔顿继承了部族人骁勇悍战的天赋,不但力气过人,还是个习武天才,刀枪箭骑,一看就会,一学则精。

    天才少年霍忠如果和他生存在同一时代,分分钟被秒成渣。

    同时,他还继承了母族商贾的精明谨慎、能说会道,在夏明诚对抗太子的那段艰难日子中,屡次立功,成为夏明诚手底下最得力的属从。

    而且,哈齐尔顿悍不畏死,忠心耿耿。

    那时夏明诚的处境艰难,被太子党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联合崔中棠搞死了二皇子和五皇子,又遭到来自二皇子和五皇子的母族联手刺杀。

    是哈齐尔顿三番五次相救,并帮夏明诚挡了一刀,才保住了小命。

    彼时夏明诚最大的助力姜华城还是个小小的四品官,第二助力姜思澜才十一二岁,小荷尖尖没长成,还没到派上用场的时候。

    于是,哈齐尔顿便成了夏明诚的心腹亲信。

    俗话说,世上最幸运的遇见,莫过于高山流水遇知音、千里良驹遇见伯乐。

    哈齐尔顿很感激夏明诚慧眼识人,不介意他异族的身份将亲卫队长一职交托于他。

    他更感激的是,崔家嫡女也就是三皇子妃收他的妻子为义妹,让他妻子从此摆脱了侍女的身份。

    因为这份感激,他毫无保留地献上了自己全部忠诚,十年如一日。

    就连夏明诚派他去西北取代大长公主,他明知道这是个苦差事,明知道会背负诸多骂名,甚至史册流传后世会遗臭万年。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兢兢业业去做了。

    不过,他的忠诚在崔皇后身死时,却出现了那么一丝裂痕。

    因为妻子的缘故,他对崔皇后的感激不亚于夏明诚,当妻子哭着说,崔皇后是被逼死的,他嘴上喝斥妻子“不得胡言”,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他长得粗犷,实际上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他太清楚自己的主子夏明诚是何等阴暗,甚至他帮助夏明城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很多很多都有违良知。

    作为夏明诚的心腹,他更了解夏明诚的行事风格和狠毒手段,所以,他很明白妻子说的是事实。

    诚然,当屠刀挥向无关紧要的人时,他能昧着良知忠诚于伯乐主子,可崔皇后是夏明诚的结发之妻呀!

    崔家为夏明诚付出了数十条性命呀!

    甚至差一点就血脉断绝!

    夏明诚连相濡而沫的结发妻子都下得了狠手,丝毫不顾念枕边亲情和恩情。

    那,自己呢?

    如有一天,自己的存在挡了夏明城的路,那自己的下场会不会比崔家更惨?

    前有被夺兵权的大长公主夏明昭,是夏明诚的亲妹妹。

    后有被逼死的崔皇后,是夏明诚的结发之妻。

    自己一介忠狗,又算得上什么?

    哈齐尔顿平生第一次审视自己的处境,并衡量自己在主子心里的分量。

    他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是一把刀。

    现在这把刀够锋利,能适用,便可安然存世。

    当这把刀钝了生锈了,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结局不会比大长公主和顾皇后好到哪去。

    哈齐尔顿万分庆幸,自己接手了西北军务,远离帝都城那个权力漩涡,他想,若真到了他不想面对的那一天,大不了,自己可以凭借西北这方土地反抗一二,做一件大长公主没做但他绝对会做的事。

    世上从来没有愚忠之人。

    哈齐尔顿的忠诚,与其是忠于伯乐夏明诚,不如说他忠于的是忠诚夏明诚所取得的利益。

    当这份利益和忠诚达不到正比上升值,忠诚自然而然会打个折扣。

    不过,这时候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夏明诚没亏待哈齐尔顿,哈齐尔顿纵然心生寒凉,也不会为了崔皇后之死而忤逆主子。

    聪明人都是现实的。

    相安无事,维持现状,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

    但是……

    此时此刻接到大长公主的军令,忠诚盾逐渐下降的哈齐尔顿,有些动摇了。

    大长公主的军令很简单,就是让他兵分两路,一边以少量士兵拖住河上州的敌人,一边派出大军绕到敌人身后,突袭沙戎王族的老巢,务必将沙戎王族一举歼灭。

    军令中,大长公主详细布局了怎样以小量士兵拖住敌人,排兵布列一目了然,哈齐尔顿看得忍不住心生佩服。

    大长公主还指明了沙戎王族的老巢所在地,并举荐她的旧部朱大猛为先锋向导。

    她说,沙戎王族本就人员不多,如今引导河上岭南两线作战,看似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实则烈火烹油、内部防范空虚。

    只要拖住河上洲这十万兵力,趁着沙戎王族没有发现自己老巢暴露之前,发动骑兵突袭,必定能一举灭之。

    并且,灭了沙戎王族之后,还可引诱河上州敌军回援,将他们堵死在黑石山脉中,来个前后夹击。

    她还说,西北军虽已精兵简员,可她相信西北骑兵尤其是轻骑兵的实力,更相信哈齐将军的领兵作战能力,不会令她失望。

    哈齐尔顿心动了,大大的心动了。

    原来,南越背后神秘莫测的沙戎王族,老巢竟然不在黑石山脉和十万大山之中,而是藏身于西域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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