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庭川信任而坚定的眼神,顾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
陆庭川没有给她抬杠的机会,指着桌上那一摞摞文书说道:
“你看,为了安置这些百姓,你做了多少事情?开地除了农田,水利才是关键。你并非将他们强留在冀州万事不管,而是掏银子修沟开渠,助他们长期发展。”
“他们没银子花销,你就给他们提供劳动的机会,用军费帮助他们安家。”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征求众人意见后放他们回乡,那他们面临的才是死路一条。晋州那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的百姓过得才叫水深火热。”
“你已然将万事安排妥当,解决了他们所有后顾之忧,为何还要因为手段强硬,就否定自己全部的努力?”
“手段只是达成目的的途径,而且先不说你的根本目的没有错,其实光看手段都不能说很,我反而觉得太温吞了。”
本来陆庭川前面所言句句说在顾槿心坎上,可是现在他居然还说自己的手段温吞?顾槿拧眉,老大不赞同,正欲开口,就听陆庭川又说:
“真要跟江玉霄比狠,你再修炼十辈子都不够。还统计问题好声好气跟他们解释?也是你仁心,其实根本用不着,鞭子和刀枪一出,保管没人再敢闹腾。”
“还有,你惩治的方式居然只是饿一天?江玉霄听了,保管就要笑掉大牙。”
顾槿气结,忍不住白了陆庭川一眼,被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心头梗塞了。或许是陆庭川的劝慰让顾槿想通了,看着这短短几天就摞得厚厚的文书,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子成就感来。
陆庭川说的没错,不管手段强硬与否,自己所做的事情最终受益者还是百姓。
这个时代的民众所求不多,但土地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只要还有一口饭吃,百姓都不会闹。
而土地被豪强兼并、灾害频发,地里没收成、肚子填不饱,日子过不下去了,想不反都不行。
现在,世道混乱,其实就是生产资料重新分配的大好时机。这些百姓来到地广人稀的冀州地界,大家从头开始,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所以顾槿所为,不是强制移民,而是形势所迫、走投无路下给众人一个机会。如若不然,怎么在所有安置规则明确以后,就没有人再说要跑了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算有脑子转不过弯的,只要明白自己有地种就可以了。
显然,顾槿不钻牛角尖,却忘了自己还说过“要么躺着走,要么竖着留”这种包含威胁的话话。
不过,话虽重了点,出发点却是好的,不然,怎么震慑众人呢?
顾槿发现,陆庭川仿佛有一种治愈力量。跟他在一起交谈,自己心头所有想不通的事、化不开的结,总能被他劝服,然后振奋精神接着努力。
她一手杵着下巴,歪着头,很认真对陆庭川说:“我知道了,庭川哥,谢谢你。”
顾槿这模样着实奇怪,随意中又带着郑重,慵懒中又能让人明白,她是在真心道谢。
陆庭川被顾槿的笑眼看得心头一跳,上前来接过顾槿手里的文书,装作帮忙整理的模样,转移话题道: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看着突然一本正经帮自己收拾书桌的陆庭川,以及他微红的耳尖,顾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倒让陆庭川尴尬地挑了挑眉毛。
害羞就害羞嘛,还端得这么严肃。不过顾槿也没有戳穿他,只非常配合的转移话题:“有什么好消息?”
“齐鲁的战事已了,等到那边的事务平定下来,大将军就要班师南回,同时这次派过来支援冀州的一万人之后也会留在冀州驻防,所以不必担心漓军从晋州发动攻击。”
“这么快?”
顾槿的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陆庭川忍不住反问道:“怎么,你不相信咱们擒王军的实力?”
光从自己所带队伍的明显进步中,顾槿就能感觉到战士们对敌能力在不断提升,甚至可以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质的飞越,她又怎么可能不相信擒王军的实力呢?
只是陆庭川带人出发去齐鲁时是腊月初十,算上赶路的和这回传信回来的时间,就是说偌大的齐鲁,不到三个月就全部拿下了。
现在,半壁江山都掌握在擒王军手中,起码天下一半的百姓都不用被漓廷当做猪狗对待。
顾槿心头高兴,却也感觉陆庭川的话还没说完,不由得问道:“那之后呢,大将军是打算攻取长安,还是立国?”
陆庭川没有正面回答顾槿的话,只是说:“天下苦了数年,战争内耗严重,是时候休战了。”
是休战,休养生息,而不是不打。于是顾槿明白,大将军是打算先立国。
又听陆庭川接着说:“诸多事项未定,齐鲁那边想要平稳下来还得有一段时日,等事情真正敲定下来,也得两个月后。”
顾槿点头,两个月后,那就是盛夏了。反正这个事情还早,顾槿又开始说起方晏知的情况。
“这个人的来历非常奇怪,我探过他的口风,他只说自己是外出游学的时候被抓了壮丁。可是这个乱世,哪个读书人吃饱了没事干外出游学的?他的身份一定有问题,可惜刘春平那边还没探查到。”
她不提还好,一提陆庭川就想起见到这两人近距离接触的模样,没好气的道:“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那这人你还敢用?”
其实顾槿也很无奈,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才不容易。等他们走后,也只有这个方晏知能约束壮丁一二,五千人在这边开始新生活,总要安排一个负责人出来才是。
“放心,让他接触到的都是安置壮丁的事,别的事情我也没敢交给他去做。”
陆庭川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他也得催催刘春平加快调查。
正思量间,又听顾槿跟他提起尽快北上涿鹿的事:“咱们在冀南耽搁的时间太久,只怕北边没有个领头的将领,军中会生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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