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给顾槿挑副将,人选自然也是需要她的同意,陆庭川想听听她的看法,便停下了手中的笔:
“先前不是还说,这个秦彦经验丰富,办事老辣?你还担心自己不如他,怎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顾槿一边收拾桌上打好的关于考核事项的草稿,一边解释说:
“能力固然重要,态度和衷心却更为要紧。作为副将,便是需要时时与主将一条心,这个秦彦,食我擒王军的军饷,却替对手求情,可见是个拎不清的。”
原来,顾槿还记着在尚义县时,秦彦替张怀安求情的事情。陆庭川失笑,却听顾槿又道:
“也不是说他必须成为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只知道听令的人,只是他在求情之前,却不知道搞清楚状况,只因为顾念旧情便贸贸然开口,太过武断片面,更是感情用事。”
“有些时候,我本来也就容易感情用事,现在副将也是这般,如此,让我怎么指望他在千变万化的战局面前理性分析,为我提供帮助?”
原本还一直担心顾槿会因为柔和心软而吃亏的陆庭川,此时却突然放心下来。
不知不觉间,那个曾经会因为心软而几次三番犯糊涂的顾槿,已经成长了这么多。哪怕她心中仍然有一块柔和之地,却有着一套看人处事的准则,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短板,渐渐学会了理性与权衡利弊。
她现在对秦彦的评价,一如之前陆庭川有过的担忧。现在,陆庭川突然有了信心,相信顾槿之后一定可以独自领好兵马。他似有感叹地说:
“啊槿,就算没有副将协助,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顾槿摇摇头,不赞同陆庭川的话: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很多事情做不到事事周全。就如同当初我在城外设伏,要是城内有一名副将坐镇指挥,擒王军便可以将江玉霄逼至城下,内外夹击。最后我们也不会落到和江玉霄赛跑进城的境地,差点让他抄了老底。”
见顾将军思路清晰,陆庭川笑笑,还是提起了秦彦:“论能力,秦彦的确够格了。你也不必担心他还会如先前一般拎不清,这段时间随我一起在冀北巡边,他的表现可圈可点。”
“况且,张怀安一次、孙辉一次,连着两回都栽在熟悉的人手里,秦彦也不是个傻子,这般错误,他是不会再犯了。”
闻言,顾槿也明白了陆庭川的意思:“庭川哥教训过他了?”
陆庭川笑而颔首,给顾槿培养副将,他岂会马虎大意?要是这个秦彦扶不起来,陆庭川早就放弃带他了,何必将人带在身边一路观察培养?
顾槿也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谁又不会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总不能因为一个错处就将人一棍子打死。况且人都已经被陆庭川培养好了,顾槿自然愿意给秦彦一个机会。
“那便这么定下吧,副将就提拔秦彦。”
顾槿和陆庭川一起紧赶慢赶,整理各种需要上报的资料,时间就这么悄然划过,一下子就到了七月初七。
只是这新皇登基的前一日,天气突变,一大早天空就被乌云所笼罩,及至正午,瓢泼大雨倾泄而下,巨大的闪电和暴雷似乎要将天地劈裂开来。
这样的天气,今日,牛郎织女注定无法相见。
难道擒王军立国,就这么天地不容吗?
曹厉风就这么淋着雨,孤身站在新修建的宫殿前,内心一片悲凉。
这个时辰,他本该沐浴斋戒,为明日的大典做准备。
当初宣布立国,按照礼仪,曹厉风上书天帝皇祇时,其中有一句便是:“如臣可为生民主,吿祭之日,帝祇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至日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瞧瞧,这还没到日子呢,异象便来了。
又是一个闪电劈来,照亮了曹厉风的脸,他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定定地直视着闪电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你容我,便是天命所归;你不容我,便是人定胜天······”
说完,他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进殿内,高声吩咐道:“去把文武大臣都召集过来。”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见了他的话,不多会儿,雨势小了很多。
文臣位,以李韩、宋琛为首的一十二人都到齐了,武将位,以徐胜达、陆庭川为首的也已经就位。
而曹厉风正坐在殿内上首,看着底下被淋成落汤鸡的臣工,吩咐婢女去给各位大人找毛巾。
因为这突变的天气,整个大殿被阴霾所笼罩,曹厉风没开口,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空旷的大殿内落针可闻。
短暂的沉默后,曹厉风突然轻笑起来:“当初术士测算,说这段时日皆是好天气,只是现在嘛······诸位,你们看这今日兆头如何?”
没人敢回这话,说好?违心。说不好?找死。
不过曹厉风也没指望谁来回答,自顾自又说:“这大殿空旷,设下一个香岸祭坛也足够了,这登基大典,便定于奉天殿内吧。”
自古皇帝登基,按照流程,要先至南郊祭告上天,请帝祇降临,新皇率文武百官和百姓拜贺舞蹈;之后到太庙追尊祖父母、父母为皇帝皇后,祭告社稷;再然后,皇帝着衮冕,在奉天殿受百官朝贺。
只有天地社稷、祖先、百官和万民都承认了,曹厉风才能成为合法的皇帝。
可是现在,他将仪式改于室内,这相当于直接跳过两步。落在史书上,便是他曹厉风的帝位有违天意,名不正、言不顺。
可事已至此,没有人能保证明日的天气是何等情形,众人只能山呼“陛下英明”,而李韩、宋琛开始商议新仪式的流程,一切都是匆匆忙忙,不尽如人意。
陆庭川回到大营,状态有些不佳,愣愣地看着雨幕发呆,连身上湿透的衣服都没管。
顾槿见他是冒雨回来,怕他着凉,搬来个小火炉一边熬姜汤,一边给他找换洗的干燥衣物。
陆庭川一扭头,就看见忙里忙外的顾槿,心头的躁郁仿佛被驱散了些,低声叹道:“啊槿,到底谁才应该是天下之主?”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不是都大局已定了吗?
只能说,顾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什么上天的意志没有概念,自然一时也想不到这场暴雨对新朝的建立有何影响。
见顾槿一脸懵懂,陆庭川转头看天,解释道:“立国前夕天降暴雨,在臣民心中,擒王军、不,舅舅他,终究不是上天选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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