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的语气虽然带了些试探的意味,可话里的意思把景睿帝都给气笑了。
他忍了又忍,才“咚”的一声放下茶杯,好歹没把杯子给摔出去:
“顾槿,你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也是见长。怎么,是打算把事情给拖一拖,到后头便不了了之?”
“陛下明鉴,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明日便要启程离京,耽误了行程可就不好了。”
顾槿还是一副乖顺恭敬的模样,景睿帝轻啧一声,反而转头问陆庭川:
“君时你说,什么时候动手。”
一听景睿帝这么说,顾槿就把希望放在了陆庭川身上。只要他说一句好话,事情就成了。
仔细算来,陆庭川和顾槿离开冀州的时间确实不短了。前几日刚接到消息,第一批迁移的民众已经出发。
陆庭川知道顾槿心头惦记着事,一旦先挨上四十个军棍,再怎么放水,顾槿短时间内都无法骑马快行。
出人意料的是,陆庭川并没有认可顾槿的请求。
“既然挨这个军棍是为了给慎亲王府一个交代,总不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语气淡漠,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这下子,顾槿的心凉了半截。
虽说前一天时,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暂时走不了的心里准备,还写好了给方晏知的信,让对方赶紧安排活动一下子。
可现在看来,事情能够在一天之内了结,那自然还是加快速度赶回冀州去才是。哪成想,最大的绊脚石不是景睿帝,而是一直以来无条件支持自己的陆庭川。
可话又说回来,陆庭川的考量有道理。顾槿真要一走了之,兴晨郡主看不见景睿帝对她的处理,说不定心里又该不平衡,闹什么别的幺蛾子出来。
哪怕理智告诉顾槿,是应该乖乖领罚,可情感上,她还是止不住的失落。偏偏景睿帝还要添上一句:
“顾将军可明白了?”
顾槿深吸一口气,说到底,还是不服。
虽说她跟兴晨郡主杠上,时间跨度很长,可纵观全程,顾槿从来没有率先动手。
不管是派壮汉堵门,还是揪顾槿头发,再或是指使护卫围殴,每一次都是兴晨郡主先挑起的事端。自己不过是反击了一下子,却要挨那么重的责罚。凭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顾槿甚至想问问景睿帝,他会给蓄意殴打朝廷命官的兴晨郡主怎样的惩罚。
可顾槿也清楚,就算说破大天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公平可言。
论身份,兴晨郡主就是比顾槿尊贵。论亲疏,人家是皇帝的堂侄女,而顾槿什么都不是。
心头的不服滚了三滚,顾槿终究是沉住气,干巴巴道了一声:“是,臣明白,臣领罚。”
看顾槿识趣,景睿帝满意颔首:“成,那便回去吧。”
退出御书房之前,顾槿再次看了陆庭川一眼。对方的眼神并没有看过来,提起个茶壶正预备给景睿帝倒茶。
“不喝了,走,随我到坤宁宫和你舅母一块吃饭。你这小子,好久没来了,明日又要离京,咱爷俩喝一杯。”
听得陆庭川回了一声“好”,顾槿就打消了等他一起出宫的念头。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话没说清楚,暗道昨晚光傻不愣登等陆庭川过来,却不知道主动上门寻他一寻。
顾槿还有最后小半天皮肉完好的时间,她先去了一趟刑部尚书府,跟陈嘉怡道了别,之后便回了府再没出门。也算是老老实实等着陆庭川带人过来“行刑”。
与此同时,顾槿要被罚四十军棍的事情也传到了兴晨郡主耳中。
她前一晚上那是噩梦连连,一闭眼就是人身上那翻开的皮肉和淋漓的鲜血,再不就是顾槿持剑捅人的和给伤者缝针的样子。
这大半日功夫,她都是恹恹的,只随便对付下去几口点心,看得王妃心疼不已。
一接到宫里的传话,王妃就巴巴地跑了过来,把顾槿挨罚的“好消息”告诉了自家闺女。
“娘打听过了,多少壮汉都挨不住二十军棍。顾槿这四十军棍,要是狠打下去,那可是要人命的。而且,要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顾槿的名声也算是彻底废了。”
“丫头你看,你伯父也算给你出了气,你就别再折腾自己的身体,先把这银耳莲子羹吃了······”
听得王妃这么说,兴晨郡主下意识绽开了笑颜,只感觉心头狠出了一口恶气。她是不能对顾槿怎么样,可也不是能任由顾槿欺负的。
兴晨郡主心情大好,乖乖吃下王妃喂过来的汤羹,下巴微扬,得意道:
“敢跟我斗,她以为她是谁?打死她活该。”
慎亲王妃昨晚也弄明白了自家闺女跟顾槿杠上的来龙去脉。她在景睿帝称帝前,虽一直待在老家,可乱世几年,自问也算历经世事。
在她看来,两人的冲突看似积怨甚深,说白了就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最大的根源还是自家女儿没理也要叫三分的性子,碰上了不愿吃亏的硬茬。
不过知道情况是一回事,慎亲王妃还是站在自家女儿这边的。女儿受了欺负,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也得讨回一个公道来,所以才会连夜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只不过站在王妃的角度,只要宫里给了顾槿惩罚,这件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她之后也不会轻易跟顾槿过不去。
毕竟,慎亲王府的地位是靠和景睿帝的亲戚关系才有的,自家底子薄。顾槿是有实权的将军,论势力,自家还真干不过。
而且,王府跟皇室的情面越用越薄,就算是慎亲王,也不会轻易麻烦景睿帝什么。而顾槿也算是景睿帝眼中可堪留用的人才,皇帝和皇后都曾夸赞过她。哪怕是王府,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目前慎亲王妃最怕的,还是自家闺女想不通,硬要得理不饶人。
她略一思索,转了个话题:
“我们兴晨的脸是越来越好了,要娘说啊,现在就可以出门逛逛去。娘也在打听着适龄的青年才俊,这一转眼啊,你也该嫁人了······”
兴晨郡主脸没开始烂以前,王妃每每说到这个话题,她定要扭捏一番;脸不好了之后,这个话题便成了引线,任何人都说不得。
只是这一回,她没有做扭捏状,也没有发火,反而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娘,喜鹊她没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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