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姜叔但说无妨。”
认识这么久,姜云远几乎没有求过顾槿什么,反而是顾槿找他帮忙多一点。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罪人,每日除了勤勤恳恳研究新药、改良药方,就是在完成顾槿拜托的收集资料一事,以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赎罪。
见顾槿语带温和,没有半点不满,姜云远也不磨叽,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来:
“上次与家中通信,父亲告诉我已经举家搬至京城了。顾将军此行回京,能否帮忙带两封家书?”
看着姜云远双手递过来的信封,顾槿哑然失笑:
“不过是带两封信的事情,哪里称得上‘不情之请’了?姜叔未免太过客气了些。”
见顾槿同意,姜云远的语气都高兴起来,赶忙补充了一句:
“两封信都没上火漆,要是将军不放心,可以打开查验。”
以前局势紧张,姜云远又不能完全信任时,顾槿确实查验过他的家书,不过现在是不需要了。
她摇了摇头,笑道:“姜叔,咱们也算是同患难的老交情。你和贵府,我还是信得过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姜云远欣喜非常。不管是谁,在全心全意付出的队伍中不被信任,即便再能理解,心里也总是会感到失落梗塞的。
现在他终于摘掉了不被信任的帽子,瞬间觉得浑身通泰,连连道谢。
顾槿拿出书房中存放的火漆,一边点烛化开,一边跟姜云远说道:
“医学院总算走上了正轨,这学生一多,我爷爷怕是难以照管。还请姜叔帮帮忙······”
她一开口,姜云远立刻会意,直接答应道:
“顾将军放心吧,昨晚您离开后,严大夫把我们都召集了过去商议。现在学生人数充足,咱们先前划定的科别也有条件分出来了,严大夫让在下分管制药科。”
这本来也是计划中的事情,听严旭已经安排上了,顾槿也就说起了另一个打算:
“不止如此,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教孩子们识字的夫子。爷爷他们年纪大,怕教不好,顾槿想请姜叔帮忙,把这个大梁也挑起来。”
闻言,姜云远不敢立即答应了,眉头一皱,似乎在考虑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
见状,顾槿劝道:“姜叔也不必忧心,左右分科是众人掌握基础医学之后的事情,现在还是以教导学生认字为主,倒也不会让姜叔整日焦心。”
其实昨晚议事时,严旭也提过让年轻军医带教认字一事,只不过当时众人的答复都是再考虑考虑,事情并没有明确确定下来。
只是现在开口的人是顾槿,她的面子,姜云远怎么都要给。
见顾槿已经把火漆浇在了信封上轧好,姜云远脑袋一热,应了声:“好,顾将军放心,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说实话,顾槿也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么爽快,忍不住一笑:“姜叔真是豪爽人。”
将两封信放在一边晾起,顾槿这才打开了姜云远递过来的册子。
从他正式开始打探至今,这份资料耗时半年之久,时间虽长了些,里面的内容却是相当详尽。
除了各地官员的基本情况,姜云远甚至还标注了官员之间的关系往来,以及一些背地里干的坏事。随便翻开一个人的资料,顾槿就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的大致形象来。
可以想见,姜云远在制药空隙弄这个,当真是尽心了。
“顾将军见谅,前段时间各地官员人事调动频繁,几乎每月都有新的官吏调派过来。在下一直再补充,这才慢了些。”
“可资料还是不全,要不是听闻顾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在下还真不敢拿过来·······”
姜云远用心至此,事情办得比顾槿想象中还要漂亮,顾槿可不给他自责的机会,站起身来郑重行礼:
“大恩不言谢,姜叔请受顾槿一拜!”
“诶诶诶,这是作何······”
姜云远赶忙上前两步,却又不好直接上手扶,情急之下,也朝着顾槿躬身作了个长揖:
“顾将军之谢,我是愧不敢当啊!”
两人相互拜谢,顾槿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总不能一直拜下去,顾槿先起身,转而跟姜云远说起青霉菌的事情。
见顾槿对于文册上的官员资料只字不提,姜云远虽心有疑虑,却没开口询问。在商场和朝廷中混迹这么久,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就别瞎打听,以免惹祸上身。
于是姜云远很自然地配合顾槿转移了话题,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声音由远而近,片刻功夫便能听得格外清晰,又过了片刻,停留在了不远处。
顾槿心念一动,道了声“失陪”,匆匆来到府门前。
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有两家迎亲的队伍撞上了。入目是一大片鲜艳有朝气的红色,这还是顾槿第一次看见这个时代的娶亲现场。
两家的锣鼓声都没停,堆在一处,是以声音格外大些。新郎下马,正在互道恭喜。两家的喜轿杆子都微微下沉,想来是已经接上新娘子了。
街面两边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喜娘撒着喜钱,小孩们便一拥而上的抢。顾槿正看得有趣,姜云远不知何时过来了。
见此情景,他忍不住一乐:
“陛下催婚令下得实在急,开春好日子就这么几个,竟都撞上了。我先前从医学院过来时,也碰上两家正好出门迎亲的······”
这下子,顾槿突然笑不出来了。
谁知道那几顶花轿里面,坐着的是不是刚刚十二岁出头的女孩?
紧赶慢赶折腾这么一遭,到头来,却只有一个涿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纵使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可毕竟也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不兴唉声叹气。顾槿强忍住心头的自责之意,回身邀请姜云远回去喝茶。
“多谢顾将军好意,我就不进去了。顾将军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该是好好休息一番才是。我也回医学院去跟严大夫商量一下教学生识字的事情,这便告辞了。”
眼见天色却是不早,顾槿也没有强留对方,将他送出门去。
叫门房闭上府门的前一秒,顾槿看了看已经走远的迎亲队伍,心里的想法突然坚定下来。
既然没有能力一下子改变大局,那便一点一点来。
从一个县到冀州所有的县,从一个州府到冀州所有的州府。总有一天,在冀州地界上,十二三岁的女孩要是不想嫁人,她就能帮她们遮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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