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皇后娘娘既然传信都说让顾槿安心递折子,那就说明,事情并没有走到死胡同。
其实在进宫之前,顾槿所考虑的一直都是叫停选人进乐坊的事情,确实没有想过景睿帝还有培养探子的打算。
如果仅仅是阻止昏庸策令,还真不难。
只要景睿帝的态度不是百分百支持采选,哪怕是中立,顾槿都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劝回来。
景睿帝是个脑子清醒的,说清楚之后他一定知道,培养医者救死扶伤的价值,绝不是培养供达官贵人取乐的工具人能比拟的。
是以两相比较之下,景睿帝只会选择对于大晟更有利益可言的方案。
只是现在,不用细想都知道,对于景睿帝和大晟军中来说,培养细作变成了更有价值的事情。
就在这瞬息的功夫,顾槿把进入御书房后,景睿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琢磨了一遍。
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奏章而生气,甚至没有问责自己跑去找皇后求助的事情。
他只是说采选不可能叫停,并没有说培养舞姬一事一定要进行下去。
所以,对于选人入乐坊一事,归根究底还是魏勇的钻营,不是景睿帝的意思。他之所以最后批准,还是为了能给选拔暗探苗子这事儿打掩护。
一想到这里,顾槿原本吊着的一颗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她也想到了王皇后先前所思量的东西,送孩子入学与景睿帝的安排其实并不冲突。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顾槿行礼道:
“陛下,这两件事情,咱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完全可以一同筹办。探子该培养就培养,剩余的孩子,该入学的入学。”
景睿帝看着顾槿从先前的茫然转为镇定,最后能快速找到新法子,心下很是满意。
不愧是从军中历练出来的,身上带着干脆利落的风骨,不像一些文官,只要自己一露出什么不赞同的情绪,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半个屁都憋不出来了。
“顾卿所言,朕自然想过,可是选拔苗子终究需要一个掩护。不然,大张旗鼓动作一番,就是明摆着告诉漓廷的细作,咱们这边有情况。”
不得不说,用采选舞姬这样的法子作为掩护,虽简单,却是最有效的。
漂亮的小姑娘被一批一批送到京城乐坊,不管哪里来的细作,看到的都只是大晟官员和皇帝的腐败与享乐,继而放松警惕。
说实话,顾槿还真想不出能够替代的法子。憋了几秒,只能干巴巴道了一声:
“陛下思虑周全,是臣短视了。”
“嘿。”这话逗得景睿帝一乐:“皇后说你这孩子会拍马屁了,还真是。”
听着景睿帝语中的揶揄,顾槿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脑子里不断在思考,到底怎么才两全?
按照景睿帝的想法,最后还是会有一批女孩进入乐坊。折腾一圈,事情又绕回了原点去。
景睿帝可没工夫陪着顾槿在这儿气馁,看事情已经说明白了,还以为顾槿就是也想通了才拍的马屁,便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所打算的让女孩入学一事确实可行,皇后也说她会支持。就如你所说,采选之后该入学的入学,朕会把事情交给姜平处理,你便不用再操心了。”
顾槿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多少个想法,明明应该识趣地行礼告退了,她愣是开不了口。满腔的遗憾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
要是,把学堂搬入乐坊中去呢?
来福知道景睿帝最烦不达目的就不愿意走的臣子,见顾槿都不带动弹的,害怕景睿帝发火,躬身上前,想引她出去。
“顾将军······”
“陛下。”顾槿朗声道:“臣敢问陛下,选出来的女孩是一直留在各个省府的乐坊吗?”
景睿帝撩起眼皮,看着前面恭顺的顾槿,难得没有发火,反而解释了一句:
“按照魏勇的流程,选出来的女孩会先进入各省府的乐坊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再择优送进京城。”
“送进京城的,有一批便是出众的舞姬,另一批也就是留下的苗子。”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顾槿精神一振,抱拳道:
“臣有一想法,不会影响选人和掩护计划,也能让女孩们顺利入学。”
景睿帝批完一本奏折,往旁边一扔,没好气道:
“什么时候学会了文臣卖关子那套?有屁快放。”
这下,顾槿也就没有了顾及,干脆利落地开口:
“既然现在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截回发下去的采选令,那还是可以打着选舞姬的旗号,把人挑出来。这之后,以‘统一培训’为名,把选出来的孩子送去有医学院的省府。”
顾槿顿了顿,铿锵有力道:“医博士都在,可以借乐坊之地,让孩子们正常读书识字,学习医术。”
谁知,她自以为周全的主意,却叫景睿帝啼笑皆非:
“顾丫头,你这是脱裤子放屁啊。”
见顾槿面露茫然,景睿帝十分‘贴心’地解释道:
“里里外外折腾这一遭,最后却让医博士频繁出入乐坊,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那些个细作,乐坊在做其他的事情?”
闻言,顾槿也是一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己磨了这么久的事情,全白瞎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要在皇帝面前唉声叹气,触了人家霉头,自己便可以麻溜滚出去了。
只不过,顾槿的一番话也不是全然没用。景睿帝看过她的奏章,也仔细对比过事情的利弊,更知道顾槿对送女孩入学一事的想法之坚决,堪称执念。
看她皱着一张脸,景睿帝心头好笑,也有了思量:
“虽说你这法子是放屁脱裤子,却提醒朕了,按照现在定下的流程,不也还是多此一举吗?既然已经有了选舞姬的旗号作为掩护,最后的结果都是送人入京城,便没必要再分什么真舞姬、假舞姬。”
“进京城的,全是细作苗子;剩下落选的,也没多的银子给地方上的乐坊养闲人,干脆全都打回善堂去。”
景睿帝的话,说得是干脆利落,顾槿却犹如听到了天籁。
他同意了,放弃用多批人马混淆视听,直接以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来平衡选拔细作与孩子入学两件事情。
原本连顾槿都不敢否定的掩护计划,就这么被景睿帝拍板敲定。
皇帝就是皇帝,真有魄力。
顾槿一个激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陛下圣明,臣代善堂的学子们,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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