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弄起来,“宁老爷说……后日那位张娘子也会到,让奴婢准备着……”

    宁以卿松了口气,瞧林双不安的模样,她还以为是宁府出了什么事,原是张娘子要到了,她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担心什么?”

    林双眉头微蹙,微微咬着嘴唇,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不安道:“娘子,奴婢怕……过不了张娘子那一关。”

    宁以卿但笑不语,径直走到自个儿的书桌边上,从一旁的黄花梨立柜里翻出一本书来。

    她将书递到林双手中,“宁家各大药坊那些陈年的账本你都已经吃透了,如今看账理事都不在话下,唯一一点不足就是不大通药理,但这个事情不能纸上谈兵,须得你到了药坊之后逐日学习积累才成。你若实在担心,明日有一整日的时间,你好好在房里将这本书上记载的草药过一眼,大抵也就够应付后日张娘子的考较了。”

    林双接过书,手指轻轻抚过已经泛黄的书页,感激地点了点头。

    “但是娘子,眼下梨岚院只有奴婢与春瑶两个贴身侍候您的,那些妆奁银子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大房又时时虎视眈眈,若奴婢这时不在,您该怎么办?”

    林双的面色由晴转阴,眉头蹙得愈发深了,没等宁以卿回答,她又道:“不如,张娘子那边的事先缓一缓,等奴婢仔细去选个好的回来侍奉,或是等侯府安生些,奴婢再过去呢?”

    宁以卿见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心,心中不由慨叹一番,林双虽然平时冷面冷情不爱说话,做起事来果断利落,但待她的心却实在柔软得很,哪怕明明有了更好的去处,却仍在为自己考虑。

    她拉着林双坐下,假意嗔怪道:“你当张娘子那去处是谁想去都能去的?还缓一缓,人家在外边是有头有脸的掌柜娘子,多少人想做她的徒弟都不能成。若不是她是宁家的掌柜,托了爹爹的福,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有这次机会。”

    “再说了,我不是白让你去的。”宁以卿伸手刮了一下林双的鼻子,笑道:“你如今且先安心去,要认认真真地学着,日后于我才是最大的助益。”

    “至于这梨岚院的人手嘛,这些日袁伯已经物色回来不少长随家丁,跟着来的还有几个家生的小丫头,日后院内洒扫这些也尽够了。我身边倒无需太多人伺候,除了春瑶,不是还有个玉湘吗?”

    林双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娘子怎么还能放心玉湘在身边伺候?”

    宁以卿不以为意地笑着,“要钓大鱼,焉能没有鱼饵?今日春瑶可有同你说过,玉湘怎样了?”

    林双点点头,严肃道:“春瑶是个没心眼的,又信任她,想来已经拿了库房钥匙的事儿同她说了,今儿晌午大家都在午膳,独她一个去了库房附件转悠,说是伤病之人要多晒晒日头才能好得快些,这样拙劣的借口,也只有春瑶信了。”

    “别拦着她,”宁以卿眸中透出一点寒意,又很快消失不见,“对了,你方才回来的时候经过芝兰堂没有?可还有什么动静?”

    林双点点头,“芝兰堂的下人倒还好,听闻只是责骂了一通,只是苦了前院那些人,今儿但凡在堂上伺候的,看过大夫人受刑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寻了由头狠狠打了一顿。大夫人这回发了狠,打了还不算完,正让他们在院里跪着,说是今夜要跪一宿。奴婢方才从大门那处进来,就见着好些个泣不成声的小丫头。”

    宁以卿只嗤笑一声,倒是不觉得惊讶,林氏向来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她没法子拿那传召官和自己撒气,但也势必要狠狠出了这口恶气才算完,她今日当着众多人的面出了丑,定然是不会放过堂上伺候的人。

    “走吧,”宁以卿走到衣橱前利落拿出一套简单素雅的水青色裙子换上,外罩了件兔毛披风,又随手拿出一件披风给林双系上,“去备些东西,随我到前头院子去。”

    林双讶异道:“都这么晚了,娘子去那里作甚?”

    “林氏平日里苛待下人也就罢了,偏生出了这种事还要拿下头的撒火,以为这样就还能保得住她的颜面和威信,”宁以卿冷冷一笑,“却不想想如今侯府有两房主子,她这样做,倒是在给我送人情。”

    林氏在侯府横行多年,一心以为,管家只需要靠雷霆手段让下人心生畏惧,便能收服人心。

    然而,人心这种东西都是肉长的,人心是会畏惧,但一旦终日畏惧,难免就要生出怨恨来。

    要招揽人心,从来不单靠强权威压。

    宁以卿微微一笑,虽然日前也给过侯府下人不少好处,但锦上添花这种事,总归不比雪中送炭更能赢得人心。

    此时,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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