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错愕地回过头去,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陆宴礼。

    陆宴礼缓缓抬起眸子,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床尾。

    他不敢去看宁以卿如今的神色,就如同他不敢亲耳听到她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

    他怕一锤定音,怕宁以卿对自己,除了那名义之上的夫妻之情和不知从何说起的恩情之外,别无他想。

    他张了张嘴,轻声道:“老先生,如若这毒实在难解,就不劳费心了。”

    宁致远闻言急匆匆上前拍了一下丘鹤年的肩膀,“瞧你把孩子们吓的!普天之下还有你丘鹤年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病?”

    丘鹤年这下倒是不乐意了,他眼珠子一转,“谁说过不能解了?我这解法不同寻常,就算要解,也只能卿丫头来解,我这不得先问清楚卿丫头的心意吗?”

    宁以卿愣了愣,“丘伯伯此言何意?”

    “他体内如今最少有两种毒,从前血脉淤堵所以毒素不能畅行,若我没猜错,你之前用温补解淤的法子徐徐图之,若是那样,倒也能边疏边解,这些个毒素也不成什么问题,但至于为何毒发如此突然”

    丘鹤年瞪了一眼陆宴礼,“你小子肯定干了什么坏事,破坏了她的疗程,经脉有骤然破开之象,才致使毒素融入骨血,直通心肺而去。”

    宁以卿想了想,“侯爷前些时间强行运过内力。”

    丘鹤年冷冷哼了一声,“就知道是这样。眼下要解也不是不能,但是代价就大了,得要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什么?!”宁致远惊呼出声,“用卿儿的命?!”

    他只觉得丘鹤年莫不是老糊涂了,别说这法子听起来就无比荒唐,单从丘鹤年往常的行医风格来说,他可是最不屑用这种害人性命的旁门左道的!

    “一半寿数即可。”丘鹤年抚上花白的须尾,“用卿丫头一半寿数换这个佳婿,你觉得亏不亏?”

    “用我的。”宁致远斩钉截铁道,也不管丘鹤年到底在发什么疯,姑爷诚然要救,但决计不能拿自己女儿去换!

    丘鹤年瞪他一眼,怎么这人就爱在这时候捣乱?“若是随随便便捡一个人就能换,我方才也不用费劲巴拉问她那一大堆了。”

    “此事务必要两人心意相通,缺一不可,否则换血过程中生了心魔,两个都不用救了。”

    宁以卿犹豫片刻,“只是一半寿数?”

    丘鹤年点了点头。

    宁以卿捏了捏掌心,心中无数道声音叫嚣着,要让陆宴礼活下去。

    一半寿数,也足够了。足够她将陆淮之一家送入地狱,足够她安排好父亲母亲的晚年。既然如此,换一个健康的陆宴礼,她不亏。

    她决然上前,开口道:“我愿意换。”

    丘鹤年斜睨她一眼,“若只是因为报恩之心……”

    “不,”宁以卿神色坚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与他更心意相通,只有我能换。”

    丘鹤年又捻了捻胡须,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陆宴礼身上瞟去,“既然如此……”

    “我不愿意。”

    陆宴礼冷冷出声,微微转过头去,“若别无他法,便算了吧。”

    丘鹤年闻言倒是乐了起来,他强压住翘起的嘴角,一手牢牢拉住宁致远,将他往门外带去,“走走走,让他们自己商量,这事儿只有他们两个做得了主,你我别跟这儿裹乱!”

    丘鹤年的手如同蟹钳一般,夹得宁致远动弹不得,他不明所以地被往屋外拽去,还时不时接收着来自丘鹤年挤眉弄眼的暗示,待到了院子里,他狠狠甩开丘鹤年的手,怒道:

    “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这世上哪有什么以命换命的医术?就算有,那也是邪术!你什么时候还钻研起这种东西来了?”

    丘鹤年只懒懒瞧他一眼,“我这忙活大半天,你也不说搬一瓶酒给我解解渴?”

    见宁致远仍旧气得不轻,他忽然噗地一声笑出来,“行了行了,别拉着你那张老脸了,这儿只有你我,我就不逗你了。”

    “他这毒说难也难,但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呀?虽然解起来麻烦点,但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需要什么以血换血?”宁致远白他一眼,“那你还吓他们?”

    “卿丫头成亲的时候我不在,”丘鹤年叹了口气,“最起码我得看一看,这小子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你且瞧着吧,一会儿等他们聊完了,咱们再进去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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