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一言不发,只淡淡同丘鹤年打了个招呼,便出了屋子着人去备药浴用的热汤,丘鹤年见她走远,一边收拾起一会儿要用的刀具和银针,一边漫不经心道:“吵架了?”
陆宴礼垂下眼眸,淡淡道:“许是我言语有失,让夫人不开心了。”
丘鹤年“啧啧”两声,“我家卿丫头脾气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你能让她不开心,那定不是一两句话上的冒失。”
陆宴礼紧抿着嘴,不愿再多作解释,只带着礼貌的笑同丘鹤年拱手道:“昨日还未来得及谢过老先生大恩。”
“若不是看在你娶了卿丫头的份上,我才懒得救你,”丘鹤年有些没好气地看着他,忽然又感慨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卿丫头都嫁人了。不过说起来,这丫头原先有个青梅竹马的,没成想如今嫁的竟是你。”
陆宴礼原本正打算宽下衣物接受治疗,听到此话,他正在解下衣带的手忽然滞住,缓缓朝丘鹤年看了过去。
他微微抿了抿嘴,又开口道:“不知丘老先生说的是哪位?”
丘鹤年瞥他一眼,面上有些不悦,“还能有谁?老夫有个小徒弟,唤作池南星的。”
“南星从小随我在章莪山上长大,老宁喜欢遍走各地山峦险峰采药,经常带着卿丫头出门游医,每逢他要去采药之时,就会把卿丫头放在我那儿,有时一放就是大半年,南星与她是总角之交,两小无猜。”
“若非这一旨婚约,她如今早该是我的徒媳了,哪轮得到你小子?”
陆宴礼扯着衣带的指尖用力泛白,脸上却仍旧面不改色,微微笑着道:“倒是奇了,若真是如此,却从未听夫人提起过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
这一句略带挑衅的话语一出,丘鹤年霎时间玩心大起,歪着头略带玩味地打量起陆宴礼来,“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同你提呢?”
陆宴礼继续手上动作,片刻便将里衣脱下,露出精壮的胸膛来,“年深岁久,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夫人记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是吗?”丘鹤年提高声量,又嗤笑一声,“老夫倒觉得还有一种可能,若提起往事会触动情肠,自然不愿再宣之于口咯!”
陆宴礼眉头微微一跳,面上仍旧笑着,“丘老先生多虑了,我与夫人成婚虽时日不长,但也算日日朝夕相处,并未见她黯然神伤过。”
丘鹤年只看着他,看戏似的略微一挑眉,又笑着摇了摇头,再不言语,只俯身专心处理刀具。
陆宴礼走到茶桌旁斟了杯茶递给他,像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丘老先生可否多与我说说,夫人小时候的事情?”
“想知道些什么?”丘鹤年老神在在,抬起眼睛盯着他,“我倒是可以同你细说说我那徒儿……”
“夫人小时候在京中待的时日长吗?”陆宴礼微微一笑,轻声打断,“听方才老先生说的,她似乎经常随岳父四处云游闯荡?”
“卿丫头小时候可同现在不一样。”丘鹤年叹了口气,“小时候古灵精怪的,爱玩爱闹,若不是及笄之年被她娘拘回家里,想必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昨日方才见到宁以卿,他都有些惊讶,虽瞧着是个婉丽幽娴的闺门闱秀,但未及开口便有愁容三分,也不知老宁夫妇这些年都教了她些什么,儿时分明是好生生一个娇俏明艳的女娃娃,如今却仿佛失了七八分灵气与生气的泥偶一般,他瞧着都有些心疼。
“夫人是及笄之后才久住京中的?”陆宴礼微微敛眸,“想来是回了京之后,多与世家大族的闺阁贵女为伴,日积月累,这才改了性子。”
“怎么可能!”丘鹤年有些不悦地瞪他一眼,“别说你那岳父是个最不喜攀权附贵的人,就单单论这京中拜高踩低的风气,哪户高门愿意与宁家这样的商贾结交?别说结交,老宁那性子,就是让卿丫头和他们来往都不可能!”
陆宴礼闻言,兀自沉默许久。
如若丘鹤年所说的是实情,宁家与世家高门压根没有来往,那宁以卿与陆家可以说根本没有结仇的机会。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会叫宁以卿如此仇恨大房?
他还没想明白,丘鹤年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宁以卿儿时在章莪山与池南星如何如何要好的往事来,陆宴礼半句都没听进去,只蹙着眉自顾思量。
“丘伯伯,你们在聊些什么?”
屋门忽地被轻轻推开,宁以卿领了几名小厮正搬着药汤进来,见陆宴礼上半身未着寸缕,她微微移开眼去,又立即转身将屋门关严实。
“这小子在同我打听池南星的事儿呢!”
丘鹤年拉高声线,仿佛生怕宁以卿听不见一般,又得意洋洋地用余光打量着陆宴礼。
陆宴礼听见此话,瞬间回过神来,正要开口解释。
却见宁以卿蹙了眉头,口中念了几句“池南星”之后,面色忽然就闷闷不悦起来。
陆宴礼见她黯然伤神的反应,心中没来由地立时泛起一阵又一阵苦涩来。
愿来,丘鹤年没有骗他。
宁以卿心中,当真是挂记这个池南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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