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礼对上宁以卿疑惑的目光,言笑自若道:“既然是为夫人采买头面、衣裳,自然没有用夫人的嫁妆和银钱的道理。”

    丈夫为妻子添妆,难道不对吗?

    宁以卿怔了怔,耳根微红,他说起这些话来总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却每每能惹得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她微微收拢心神,疑惑道:“可梨岚院先前的库房早被大房花用一空,你哪里还有银子?”

    陆宴礼微微一笑,“我还有些私产,数年前最后一次出征,交给了成嬷嬷保管,还让她用其中部分,私下里到侯府之外为我置办了些许房地田产。成嬷嬷殁去后,将这些都托付给了袁伯,袁伯这些年人虽然在庄子上,但一直暗地里费心经营着。”

    陆宴礼居然还有私库?宁以卿有些讶异,不过转念一想,跟虎视眈眈的大房同处一个屋檐之下,陆宴礼不同他们计较发作,是因为他心系边地战事,并不喜内宅纷争,并不等同于陆宴礼会愚孝到把一切财产放在侯府之中,任他们挥霍一空。

    毕竟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无论怎么看,陆宴礼都决计不是一个没有脑子、只知搏杀的莽夫。

    她这个夫君,只是心胸开阔,但可一点都不蠢。

    见宁以卿蹙眉神思,陆宴礼以为她是对此事有些介意,又立时道:“本该一早将这些东西交给夫人打理,只不过数日以来我身体不济,这才耽搁了。等今日后,我会让袁伯将账本、地契、房契、现有的飞钱交子等等一切,都交到夫人手上。”

    意思是,他绝不会偷偷藏私房钱,他对自己的夫人一片诚心,日月可鉴。

    宁以卿没来由地又是一阵羞赧,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嗤了一声,“宁家也好,梨岚院也好,我如今手底下还有许多账目管不过来,侯爷那些,还是继续交给袁伯吧。”

    陆宴礼微微愣住,他知道宁家富可敌国,宁以卿的嫁妆也是不可胜举,所以她这是嫌少吗?

    他微微坐直身子,“往后我会努力挣下功勋赏赐,一定不叫夫人失望。”

    宁以卿云里雾里地看他一眼,这说的又是什么跟什么?

    马车稳稳停下,林双动作利落地跳下车,搬来踏脚凳,又将门轻轻拉开,抬手就要扶宁以卿下车。

    坐在最里侧的男人此时却发出轻微咳嗽声。

    宁以卿弓着腰正要搭上林双的手,听见声响不由回头,狐疑道:“侯爷又怎么了?”

    陆宴礼虚弱地抬起一只手来,“马车颠簸,一路跋涉,身体又有些不济,还要劳烦夫人扶将一把。”

    宁以卿拧着一对蛾眉,这就是他所说的“努力”?

    努力来装虚弱诓骗她?

    陆宴礼见她怒容渐起,又幽幽道:“许是昨夜更深露重……”

    还没等他说完,宁以卿便弓身回去,一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人搀起来。

    陆宴礼嘴角是止不住的得逞笑意,宁以卿微微回看一眼,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

    幼稚!无耻!

    老袁已经先行一步,到钱庄内兑换银两,这是他新近寻得的一家钱庄,利钱高,那小掌柜说话办事也瞧得出是个稳妥敏捷之人,是以前些日,他将陆宴礼私宅里头存着的银子都拿过来存了,若不然总要隔三岔五地去查看,也费事费力。

    陆宴礼的印信交在老袁身上,让他办这些事情的时候能直接用上,许是瞧见那枚印信做得精美无比,掌柜的也不敢怠慢,待老袁取完银两,还亲自将他送出来。

    陆宴礼许久未到街市之上,此刻见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心中也畅快,正由宁以卿“扶”着,走到钱庄对面卖茶水果子的小摊贩买起吃食来。

    老袁出了钱庄的门,微微俯下本就佝偻的脊背同掌柜道别,便立即呼唤起他们夫妇二人。

    宁以卿循声回望过去,对着老袁和那名还未离开的年轻掌柜微微颔首,温婉一笑,算是招呼示意。

    站在老袁身后的年轻男子却忽然如同被雷电击中身体一般,僵在原地,他看着不远处宁以卿的身影,口中喃喃道: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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