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并没有对旁人过多留意,此刻陆宴礼在她身侧,她的手虚虚扶托着陆宴礼的小臂。
男子风神秀异、霁月洗云,女子面若桃花、华容婀娜,两个人都是极为出挑的长相,虽然衣着清雅朴素,但通身的贵气遮掩不去,站在街上尤其惹眼,引得街市上许多人侧目而来。
只不过众人心中皆有腹诽这对碧人瞧着实在不像平常夫妻。
毕竟哪家的郎君出了门是由夫人搀扶的?
这不是反过来了?
陆宴礼却毫不在意这极其不和谐的动作场面,他嘴角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在宁以卿回眸朝老袁致意之时,也一并回头看去。
宁以卿没有察觉到,他却察觉到了。
那个少年人的目光胶着缠绕在宁以卿身上,哪怕她已经回头同小摊贩主说话,那人的目光还是一寸未移。
陆宴礼只觉心中一股警惕与不悦油然而生,他知道他的妻子美丽娴雅,惹人注目,但这个少年人的目光未免太过……
赤裸裸,直勾勾。
那不是被吸引而注目的神情,同为男人,陆宴礼隐约察觉出不对来。
一个钱庄的小掌柜,为何会对宁以卿露出这样的神情?陆宴礼微微回望,见宁以卿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和反应,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少年。
他抬眼,见那被老袁成为“小掌柜”的少年人似乎正要朝宁以卿走来,陆宴礼不动声色,放在宁以卿手掌之中的小臂忽然用力往下坠了坠。
宁以卿恍然不觉他这短短时间里千变万化的心绪,只感到手中重量加大,立即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有些头晕,”陆宴礼面不改色心不跳,将身体的方向往她身上歪斜倚靠过去,“原本想趁着袁伯去取银钱,陪夫人在这街上逛逛,眼下袁伯也取好了,我精神也有些不济,不如夫人先扶我上车吧?”
陆宴礼的重量忽然往身上靠过来,让宁以卿有些吓了一跳,她急忙用双手将他扶稳,点了点头朝林双示意,一双眼睛再也无暇他顾,连小摊贩主才打包装好的茶点都忘了取,匆匆忙忙将陆宴礼扶上了车。
自然,也没瞧见那双一直紧紧追随着她身影的眼睛。
少年人怔愣在原地许久,眼见着刻有复杂徽记的马车远远离去,直到听见店里伙计连声唤他“青掌柜”,他的心绪才从那辆马车、那个衣袂翻飞的女子身上被拉了回来。
他认出来她了,可是她却没有。
她的身影一如当日一般,清瘦、高挑、灵动、妍丽,所以即便她当时头戴幂篱,帷帽轻纱若有似无地遮去了她大半面容,如今站在他面前,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原来她生得这样好看。
黑云裁鬓,姿容胜雪。
青林缓缓垂下眼睫,犹记得当时她站在他身前,轻轻柔柔地同他说,去谋条生路,去变得强大,她还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宁以卿。
犹记得当日前往宁府,被宁家老爷安排去到张娘子门下学徒,他也曾多番打探过宁以卿的消息。
张娘子严厉,叫他只需算好眼前的账簿、记录好铺子每日的流水、迎来送往铺中每日出现的客人,其余的事情一律不要瞎打听。
但他还是从宁家药坊其他伙计那里知道了,宁以卿是宁府的大小姐,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由当今圣上赐婚,嫁到了安平侯府陆家去,当侯府夫人了。
青林连忙翻出方才老袁的交据,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上印章,有一个陆字。
所以方才那个男子,就是她的夫君?
那就是安平侯吗?
那个身体羸弱,肤色白得像个姑娘,瞧着有些弱不禁风,看起来却还有些年纪的男人?
青林心中泛起不分不屑,嘴不由紧抿。
他缓步踱入钱庄,循着木梯一步步上到二楼,走到最里侧的一间屋子进了去。
里面坐着一人,瘦削身形,白净的下颌之上有意蓄起短须,眉角之间流露出几分精明之色,是这通汇钱庄真正的掌柜。
青林将老袁的交据呈交上去,“徐先生,东家还让盯着吗?他所存的银钱并不很多,难道是此人有什么别的要紧之处?”
被称为徐先生的男人斜斜瞪他一眼,“按东家的吩咐办,不该问的别问,否则……”
他把手抬到自己脖颈前,做出一个抹杀的动作。
青林垂下眉眼,噤了声。
东家曾经对他许诺过,只要他忠心跟着做事,早晚有一日,会把他想要的都给他。
无论是在人上人的尊荣,还是日思夜想的女人。
青林暗暗咬牙,他再也不要回到人人都可以踹一脚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的、肮脏低贱的日子,他会如她所说的变得愈发强大,直到有一日,亲手向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报复。
可是……女人,还是安平侯的女人,东家也能帮他办到吗?
他脑海中想起那架车盖、车旗上都刻着漆金徽记、低调却华贵异常的马车,那样的马车,他此生也会拥有吗?
而此时车中的宁以卿在号过陆宴礼的脉象后,一双秀眉拧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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