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一晃而过,芝兰堂仍旧死气沉沉,林氏还趴着养伤,动弹不得,奴仆们都是大气不敢出地埋头做事;而梨岚院这头,已经日不暇给,从主子到下人都忙个不停。
今日便是入宫面圣之期,宫中一早来了两名小黄门,传了皇帝口谕,让陆宴礼夫妇二人于末时一刻入宫,到紫宸殿拜见皇帝。
毕恭毕敬将宫中内使送走,宁以卿与陆宴礼便即刻回了房中沐浴、熏香,陆宴礼仍旧是穿着从前的朝服、朝靴,因为眼下无官职,是而并不戴冠,只以一根犀角簪将一头乌发束至头顶。
而宁以卿要费的时间则比他长上许多,沐浴熏香后要挽面、修眉,再取仙芝草兑水洁面,彻底洗漱一番后,便由林双与春瑶一同为她描眉上妆、梳发挽髻。
约莫花了半个多时辰,宁以卿的妆容才堪堪完成,她抬起沉重的头,朝铜镜中看去。镜中之人描着远山黛,凝脂点漆,双颊微红,口若含丹,束着高耸华贵的凌云髻,中间戴着那顶别致的五彩花树嵌紫珠鎏金冠,而两侧额发之后则是掩鬓、步摇、各种金钗玉环,林双稍嫌不足,还加了几朵通草制成的深紫色芸萝花点缀于冠的周围。
宁以卿微微转了转脑袋,步摇略微一摆动,就能听得满头玉石金器的清脆声响。
她的心因为眼下这颗昂贵而沉重的头颅而无暇他顾,原本的惴惴不安和诚惶诚恐,此刻也差不多全部要被抛之脑后了。
实在是……比成婚那日的凤冠,还要重上几分啊……
宁以卿心中本就叫苦不迭,还要被搀着去换那身繁复衣裙,一通忙碌下来,晌午都还未到,她觉得自己的头皮就已经要扛不住了,更别说撑到未时一刻!
即便如此,她面上也不敢显露出半分疲倦神色,由林双搀着,稳稳当当地走出屋门。
院内,陆宴礼早已收拾齐整,长身玉立,正在树下站着等候她。
宁以卿抬眼看去,他一身绛紫色朝服,腰束玉带,脚踏墨色云靴,又垂眸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两个颜色,倒是极为相衬。
陆宴礼朝她大步走来,将她置于林双手臂上的手掌轻轻拉过,挽在臂间,缓缓朝停在前院的马车处走去。
他身上的松竹香气随着步伐踏开,一息一息袭来,萦绕在宁以卿鼻尖,与她衣袍上的茉莉香气仿若融为一体,清冽甘香,竟稍稍缓解了她些许不适。
饶是强作镇定,待马车行驶至建福门前稳稳停下后,宁以卿的手心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只需稍微抬眼便能见到的巍峨宫城,还有驻守城门的两只石像凶兽,此刻都如同滔天巨浪般压面而来,叫人险些不能喘息。
宁以卿垂眸顺眼,丝毫不敢朝前望去,她面无表情,仿佛云淡风轻,却在陆宴礼扶着她走下马车之时,微微踉跄一下。
冰凉的手上忽然便有一股暖意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宁以卿斜眼看去,站在她身旁的陆宴礼不知何时,大掌已经紧紧将她的手包握在掌心。
手上的温暖传来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量,宁以卿深吸口气,将脚步站稳,与陆宴礼一同等候着宫门的禁军查验印文。
禁军放行,她便任由陆宴礼紧紧牵着,盯紧了他的脚步,一步一随,同他缓缓超前走去。
而方才入了建福门往前走不多时,便有一名穿着蟒袍的内官朝他们的方向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几名黄门,抬着一架步辇。
陆宴礼忽然停下脚步,引得一路只盯着他的脚步的宁以卿也匆匆刹住,鼻尖堪堪擦过他的肩头。
“陆侯爷”
那名内官笑着上前,还未站定,陆宴礼便已经微垂下头,沉声道:“陈总管。”
皇帝身旁的大内官,从东宫始就伴于君侧的陈襄其。
宁以卿有样学样,也低着头唤人。
陈襄其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侯爷、夫人可折煞奴才了,圣上担心侯爷的病情,特地命奴才传了步辇来。”
说罢,几名小黄门便机警地将步辇抬至二人身旁放好。
陆宴礼微微一笑,“圣上隆恩,臣不敢领受,还请陈总管带路,我与内子随后步行即可。”
陈襄其眸中闪过赞赏之色,又道:“圣上有令,还请侯爷随奴才移步紫宸殿,烦劳夫人先到偏殿候着,等待圣上召见。”
宁以卿闻言一怔,一颗心猛然收紧,与陆宴礼交握的手指也不由僵住。
皇帝让她来,却不打算一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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