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礼下的重定,给了足足的银钱,是而绸缎庄与绣坊用了许多人手,夜以继日赶工,在第三日便将宁以卿的衣裳制好送到梨岚院。

    林双将衣裳一一取出挂到梨花木架上,又取来茉莉香片,用铜制的圆球熏笼在衣裳上仔细滚过一遍,确保每一寸绸缎之上都有花香。

    一件藤萝紫色添花锦大袖衫,色沉而不暮,袖口、衣襟和领口处用银线金线缠绕成六股作绣,衣襟处是繁复庄重的如意云纹,袖口在云纹之外又绣有连年如意纹,衣角处绣上大片的葡萄青色芸萝花,以双鱼比目作纹,内衬一件月白底织银绣鱼龙出水抹胸曳地襦裙,搭一双与外衫同色的软缎宝相花纹云头锦鞋。

    华光贵气,却也庄重文雅,足以表现对面圣的谨慎恭敬,又不显铺张奢靡。

    宁以卿看着眼前衣裳的颜色,想起那副紫彩珍珠头面来。

    谁说行伍之人不通女子妆扮之道?她瞧着陆宴礼倒是很精通,那副头面做得别致精细,最惹眼的就是那颗流光百转的紫色彩珠,他以比紫彩更沉几分的藤萝紫作配,微微压下了那颗珠子的夺目耀眼,却会显得人更添几分恭雅娴静。

    知道女子郁郁时爱吃甜食、又对这些衣裳首饰了解不少,宁以卿心头有些困惑,难不成这些都是先侯夫人在时教的?

    林双上前询问宁以卿是否要试穿,宁以卿摇了摇头,“这是要穿着拜见贵人的。既然都是按照我的身量尺寸裁制的,就不必再试了,省得弄脏了又要浆洗熨烫,若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你熏完香检查一下,务必好生收起来,后日入宫再穿。”

    林双会心一笑,“娘子,奴婢说的不是这件,外头还摆着几只木箱子呢,都是给娘子您裁制的衣裳。各种袄子、大氅、棉衣,都是过冬能穿的,颜色也鲜艳喜庆。”

    宁以卿微微一怔,“我什么时候定做过……”

    她旋即反应过来,陆宴礼就在下车那短短的不到一炷香时间,不仅给她选定了面圣之日要穿的衣裙,买了碗甜羹,甚至还让人给她做了几大箱子冬日的新衣服?!

    她霎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别的也就罢了,当就银两、衣裳、首饰这些东西,她是真的不缺啊!她自己带来的新衣裳都能堆满一间房,都不知要穿到猴年马月,陆宴礼何必费这个钱,又给她加多这么几箱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面的衣裳?

    宁以卿苦着一张脸看向林双,“能退吗?”

    林双笑着摇了摇头,“银钱都给付了。”

    宁以卿深吸一口气,拉出一抹笑来,“要不……你让这院里的丫头都去挑几身合适的穿吧,这么多,我一个人穿不过来。”

    林双闻言,立时警觉地后退两步,义正言辞道:“娘子,这些都是侯爷给您挑的布匹、样式,您若现在不想试,奴婢帮您收到柜子里就是。”

    说完,她微微侧头看过去,窗旁映着一个高瘦身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

    林双不免有些惆怅,娘子未免太过不解风情了些,这可都是侯爷送的,若是随随便便就分发给梨岚院的婢女了,叫侯爷怎么想?

    她犹记得那日陪着陆宴礼去绸缎庄挑选衣料,陆宴礼几次三番询问“夫人会喜欢这个颜色吗?”“夫人喜欢这种款式吗?”“这种花样夫人穿过吗?”时,那种殷切又欣喜的眼神。

    林双在心中哀哀喟叹,难道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而无心的那位神女此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非年非节,陆宴礼上赶着送衣裳添妆面的,又都是一时半刻用不上的东西,白白费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叫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而你来我往,人情世故,这些都是宁致远从小到大灌输到她耳朵里的,平白收了人家的礼,不还得费心思去还礼?

    宁以卿原本还在苦恼,抬眼就见林双给她使了个眼色,顺着林双的目光看去,她也发现了正在窗外站着的陆宴礼。

    宁以卿呼吸随之一滞,面上忽地微微发烫起来,如同梅花覆面,起了薄薄一层红。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努力”之一吗?

    她眼神慌乱避开窗后那道人影,轻声对林双道:“那……那便收好吧,我改日再试试。”

    林双掩唇而笑,喜气洋洋地应了一声。

    窗外的陆宴礼看着院中几只大樟木箱子,眼底也浮现出一丝喜悦之色,迈开轻快的步伐朝书房而去,并未听到宁以卿对林双吩咐的话语。

    “你午后得空,去库房替我寻些好的皮面来,”宁以卿心跳渐渐加快,“再去替我采买些针线,要城东那家吉祥坊的。”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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