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这才反应过来陆宴礼的一片好心,她尴尬得脸颊微微泛上一层红,随即正襟危坐,摇了摇头,“不妨事,回了梨岚院再卸不迟。”

    “方才……多谢侯爷出手相救。”

    她指的是紫宸殿偏殿之中,差点跪到一地碎瓷片的事。

    陆宴礼微微一笑,“事发突然,我无计可施,你不怪我鲁莽失礼就好。”

    宁以卿垂眸,轻声道了句“不会”。

    她眼中映着大片紫色,是他绛紫色的朝服袍角和自己身上藤萝紫的衣裳。

    虽然知道康乐那些话是有备而来,但宁以卿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她怔怔地看着这大团的紫色半晌,忽然没头没脑似的,嘟囔道:“侯爷知道长公主殿下喜欢什么颜色吗?”

    声音如同夏日夜里的蚊蚋一般在陆宴礼耳畔一闪而过,他微微一愣,“什么?”

    见宁以卿别过脸去不再说话,忽地又叫他想起方才出建福门之时她闹脾气的模样来。

    陆宴礼心中了然,打趣道:“你吃醋了?”

    “吃什么醋?”宁以卿一双凤眼瞪得溜圆,“这、这要真是长公主殿下最喜欢的颜色,你你、你还特意给我选这个颜色的衣裳,就是、就说是僭越也不为过!”

    陆宴礼被她结结巴巴的样子逗得心头发痒,实在忍不住便笑了开来。

    “长公主殿下喜欢什么颜色,我并不知道。若说她有喜欢的也应该是红色。”陆宴礼认真地看着宁以卿,耐心解释道,“从前我去东宫伴读,每每见她,都是一身红衣。”

    眼前一张俊脸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的模样,忽然叫宁以卿觉得心头的郁气莫名其妙就散去一些,她耳根有些发烫,羞恼地应付了一声,“不是就好。”

    “倒是夫人你,”陆宴礼打趣道,“在圣上面前藏巧守拙许久,难道如今舌头还没捋顺吗?”

    宁以卿面露惊慌,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

    陆宴礼微微握住伸过来的那段光洁藕腕,安抚道:“无妨,车内只有你我,驾车也只有袁伯,你别担心。”

    宁以卿把手抽回去,自觉又坐得离他远了些。

    说到皇帝,陆宴礼这一路心中都在思忖着皇帝对他说过的话,正想着问一问宁以卿,他甫一开口,便见宁以卿同时开口问了句话。

    “你从前见过容王吗?”

    “梨岚院的事情,为何圣上好像是了如指掌、无有不知?”

    二人皆是一愣,旋即尴尬地笑了笑,陆宴礼没有听清,只得让宁以卿再说一次。

    他闻言,微微抿了抿嘴,谨慎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安平侯府就在京都,就在天子脚下。”

    他深深看了宁以卿一眼,“陛下耳通目明,对一切都洞若观火。往后这样的话,切莫说与第二人听。”

    宁以卿见他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也了然,她只是实在纳闷,只能又将声音压低,附耳问道:“那你从前病成那样,大房不管不顾,还对你下了毒,陛下……是否也知道呢?”

    陆宴礼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宁以卿讶异道:“侯爷不知道?”

    陆宴礼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满脸懵然之色的小夫人,低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不知道,况且天子行事,我等都不能妄加揣测。”

    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宁以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一心想要摸清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秉性,才好知道日后要如何为宁家做打算,可如今来看,竟连陆宴礼也猜不准他。

    陆宴礼见她又缩回去,蹙着眉头一双眼睛里全是愁绪,为了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出言打断道:“夫人,你从前可见过容王殿下?”

    宁以卿蓦地抬头,一双茫然的大眼对上他探究的眼神。

    “容王?”她思忖道,“就是那个,绞尽脑汁也非要同我爹爹来往的那位容王殿下吗?”

    陆宴礼点了点头。

    “我不曾见过。”宁以卿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从前他与我爹爹来往,都是通过他府上的管事或是账房,我一闺阁女儿,便是连这些人的面都不曾见上。”

    她说完,看着陆宴礼愈发沉重的脸色,又追问道:“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么问?”

    陆宴礼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将皇帝告知他的话同宁以卿和盘托出。

    宁以卿听完,差点没从位子上跳起来把车顶厢盖掀翻。

    “他要娶我?当他的续弦?!”宁以卿目瞪口呆,一张脸先是羞赧之下涨得通红,冷静下来后又霎时间变得煞白煞白。

    等等。

    所以宁家和安平侯府这桩婚旨就是这么来的?!

    “也就是说,”宁以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陆宴礼,“如果不是容王跑到陛下面前去说那些话,陛下也不会让我嫁到陆家去?”

    陆宴礼点了点头。

    至于陛下为什么这么做他无法同宁以卿再往下细说。

    宁以卿却忽然神色冷冽下来。

    她冷冷问道:“所以容王的目的,究竟是娶我,还是他早就料到圣上不会答应,从而让我顺理成章嫁给陆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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