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原本是没打算亲自来的。
林双说,老袁回过一趟梨岚院替陆宴礼取了些物件,又同她交代,如果宁以卿问起,便说侯爷今夜可能要晚些回府,又将陆宴礼所在之处同她略微说了。
说是城西的院子,林双并不知道确切的,但宁以卿约莫记得在哪里。
陆宴礼同她说过,他从前在城西置办过一处院子,那儿也是当时老袁寻来的那些旧帐本的所在。
宁以卿有些不放心,“可是来为侯爷取了衣裳?”
林双摇摇头,“瞧着不是什么大物件,袁伯揣到怀里就走了。”
宁以卿看着满院萧瑟的落叶,静静在原地站了许久。
不知为何,那股担忧总是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丘鹤年虽给他解了毒,但他如今的身子定然还是虚弱,若再犯了风寒……
没得又要误了他上任。
宁以卿垂下眼眸,喃喃道:“倒也不是我放心不下,只是身为妻子,这也算我的职责……”
好似这样的话能叫她说服自己。
她朝林双略笑了笑,定定道:“我去给侯爷送件衣裳。”
林双不放心她一个人深夜独自出门,直接将手头东西搁置下随她一道去套了车前来。
于是披风戴露而来的主仆二人,就这样出现在陆宴礼面前。
墨羽与金麟不知是谁,二人听到动静,立时躲到房门后头。
九霄堂向来是个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存在,这世间他们除了陆宴礼这位少主,再无任何效忠之人,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一样。
而这些年来,有陆宴礼临别前的最后一道指令,哪怕他们这位少主伤重昏迷多年杳无音讯,他们也不能妄进魏京。
如今眼前贸然出现的这两名女子,只怕会成为泄密的祸患。
墨羽伸手放在腰上,朝金麟交换了个眼神,二人时刻准备拔出腰间藏着的短剑。
一门之隔传来陆宴礼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宁以卿有些慌乱地咽了咽口水,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过去,就要接过林双递上来的包裹。
随着宁以卿的动作,门内立时银光一闪,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响,陆宴礼离得近,听见响动立时感到不妙,忙沉声喝道:“墨羽金麟,出来见过夫人!”
二人面面相觑,又立时悻悻地将刀剑收回鞘中,藏进腰带别好。
金麟对着墨羽略微吐了吐舌头,率先闪身而出。
宁以卿也被陆宴礼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吓了一个激灵,她手中捧着包裹,一双眼怔怔看向陆宴礼身后突然蹿出来的两个人。
二人同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金麟性子活泼,只笑嘻嘻地朝着宁以卿和林双看去,二人虽然素面朝天,却都是国色,身上也都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一时还真分不清哪位是少主口中所说的“夫人”。
而墨羽戒心仍未放下,他一眼不发,手指微微绷紧,准备随时抽刀。
陆宴礼朝宁以卿微微颔首,轻声道:“你先过来。”
林双会意,微一欠身颔首,立时与老袁一同退到后方守着院门。
宁以卿捧着包裹便走上前去,她将手中的黑狐裘取出抖开,递到陆宴礼身前,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去,“我来送衣裳,更深露重,你身子方才好转,不要着凉。”
墨羽的手指微微松了一松。
陆宴礼唇畔溢出笑意,将身子微微前倾放低,俯首到她耳侧,轻声道:“劳烦夫人。”
宁以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如此亲昵,她脸颊微微发烫,将黑狐裘草草披到他背后,莹白如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到他脖颈前方,将绦子系紧。
金麟在陆宴礼后方眼神兴奋地戳了戳墨羽,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被墨羽一个眼神警告,又愤愤不平地收敛了许多。
“这是墨羽,这是金麟,”陆宴礼伸出手将宁以卿微微揽过,让她站到屋檐之下,离自己近一些,又不慌不忙地介绍道,“他二人是我从前的副将。”
宁以卿朝着二人轻轻颔首,思前想后才轻声道:“二位……大人好。”
“直呼其名便可,”陆宴礼轻笑,“他们如今已经解甲归田了,不是什么大人,夫人不必紧张。”
金麟朝她拱手,笑出一口白得发光的牙齿来,“少……嫂嫂好,我是金麟,这厢有礼。”
墨羽面无表情地朝宁以卿也做了一礼。
二人心中皆有思量,副将嘛……从前确实是,解甲也确实是解甲,却也并非归田。但少主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了。
可少主究竟是心有防备,还是他想护着少夫人,不想她知道这些阴暗诡谲的事情呢?
听闻眼前这位夫人在大婚当日忽然反悔,才换了少主为夫婿。
这样的女子,当真值得少主托付吗?
二人不得而知,但少主能允许她踏足这方院子,足以说明她在少主心中的分量。
墨羽垂着眼不敢再看宁以卿,又轻声道:“我二人听闻将军醒了,特来京中一叙,畅谈许久忘却了时间,还请夫人见谅。”
宁以卿的眼光略微扫过二人,在金麟腰带间露出的一小节刀柄上停留片刻。
她漫不经心地抬眸笑道:“无妨,你们先聊,我只是来送件衣裳,这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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