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朝陆宴礼微微点了点头,抬腿便要离开,未料手臂却忽然被他一把拉住。

    “你先回马车上等我,”陆宴礼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夜太深了,我不放心你独自回去。”

    宁以卿微微别开他的手掌,笑道:“有林双呢。”

    陆宴礼有些无奈,放软了语气,“你也说更深露重,眼下实在是寒气逼人,我只骑了马来,可不想一会儿还要这样披风戴露地回去。”

    金麟憋不住嗤笑出声,又被墨羽瞪了一眼。

    宁以卿叹了口气,只能应下,便施施然同林双往院外走去。

    人影方才离开,墨羽便蹙紧眉头低声问道:“若我们出现在京中的消息被传开去……”

    他担心宁以卿和她那个婢女会说漏嘴。

    他与金麟本就是陆宴礼手下的副将,前些年随着陆宴礼南征北伐也一路挣下不少功劳,那年二人莫名其妙就辞了军职没了音信,眼下突然出现,他担心很多人会生疑。

    “无妨,”陆宴礼望着院门处,淡淡道,“我本就欲向圣上请旨,将你们二人寻回身边,为你们在朝中谋个职位,故剑情深,圣上不会不应允。”

    他率先迈开步子进了屋内,将方才袁伯取来的东西从怀中拿出,递到墨羽手上。

    “执我玉印,今日起,九霄堂三部、九部追踪容王府一切事宜,六部堂众留意宁家药坊,同他们牵上线,做生意。”

    “宁家?”墨羽疑惑,“是方才那位……九霄堂虽然不做药材生意,但在各地多有商行,此前许州疫灾,也曾暗地里襄助过那位宁老爷,只是不知少主为何要将宁家牵入九霄堂的生意?”

    陆宴礼垂眸,淡淡道:“这两件事至关重要,先按我的吩咐办了就是。同别人的生意怎么做,同宁家的生意也仍旧照做,只需多照管着就是,如若发现宁家药坊出什么问题,要即刻同我汇报。”

    墨羽应下,接过玉印,原本应当带着金麟拜别,却杵在原地迟疑半晌。

    陆宴礼朝门外张望,不解道:“还有什么事要报?”

    “夫人她……”墨羽想问宁以卿是否可信,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个问法。

    “夫人她可知道少主的身份?”

    陆宴礼的视线从他脸上淡淡扫过,“我的身份是安平侯,她是安平侯夫人,又怎会不知我的身份?”

    墨羽与金麟沉默。

    陆宴礼的言外之意,他们已然明白了。

    对于宁以卿而言,少主就只是安平侯,而旁的身份,一概不能让她发觉。

    而马车上,宁以卿脑海中有一物件始终挥之不去。

    那名唤作金麟的少年,腰间微微露出的剑柄。

    且不说解甲归田的人为何要随身携带武器,便是用惯了刀剑,又为什么要将武器藏起?

    而且剑柄上头露出的黑色印记,宁以卿总觉得很是熟悉,她想了又想,却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她心中疑窦渐起,这两个人,当真只是陆宴礼过往的下属,如今听闻陆宴礼康复,才来寻他叙旧的吗?

    便是叙旧,陆宴礼为什么不直接在侯府见他们,而要深夜跑到这处不为人知的院子里来?

    何况……她前世从未有关于这两个人的记忆,如若真的与陆宴礼兄弟情深至此,缘何数年都不曾踏足侯府探望过陆宴礼?

    陆宴礼……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为她所知的?可惜前世他在府中之时,与她的交集实在太少了,她便是想查,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一团又一团的迷云让宁以卿有些头昏脑胀,她正想推开厢门透口气,却迎上一双如漆黑眸,她有些吓了一跳,旋即缩回马车里。

    “让你久等了。”陆宴礼俯身踏进车厢,微微笑着看她,“今日原本是友人叙旧,早知就在梨岚院了,也不至于叫你深夜跑这一趟。无奈他们二人性子疏放,怕到侯府之内规矩太多,这才来了这儿。”

    宁以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宴礼这番话说得实在寻常,又滴水不漏,让她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

    “梨岚院没有那么多规矩,”她轻声道,“也不知那二位小兄弟初到京中,可有落脚之处?既是侯爷看重的人,不妨一并到府中居住。梨岚院东边还有处院子,我这几日让人打扫出来吧。”

    陆宴礼看着她,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既如此,我明日便邀请他们过来。墨羽与金麟身手很好,住在府内,我也多一重安心。”

    “夫人事事为我考虑,处处为我周到,”他温声道,“我该如何谢过夫人才是?”

    宁以卿看向他身上披着的黑狐裘,不自在地别开脸,“本来我也不必前来打搅,之前叮嘱侯爷带件大氅也没见你带,我是……是担心丘伯伯一把年纪,又要为你操心。”

    “若是风寒,以夫人妙手也能为我诊治,”他笑道,“我前些日听丘老先生说,他跋涉来京本有要事,等他忙完,夫人陪我一道回府谢过他救命之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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