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柔和地洒在后院里的每一个角落里,而落在曈儿眼中,却如满地霜雪一般,叫人寒意彻骨。
林氏屋内的烛光照在窗纸之上,隐约可见青莲在门前守着的身影。
曈儿的理智告诉她,此刻应当立即回到前院去,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里去,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不知心中从何处涌出来的勇气,推动着她的双腿,让她小步轻轻地往前不停走去。
过了这游廊,往西边走,那处是个小园子,花木繁多,可以将她瘦小的身影彻底挡住,不叫任何人发觉。
而穿过园子,就能看见青莲如今住着的那间耳房的侧门,往日夜里她都是从那处侧门进去,寻到青莲,然后听她几句不痛不痒的讥讽和挖苦,再将日里处置过的事宜一一说给她听。
这条路分明烂熟于心,可曈儿此次走起来,却觉得阴森可怖。
她蹑手蹑脚地轻轻推了推耳房侧门,发觉青莲并没有落锁,那股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勇气便引着她将门推开,闪身而进。
耳房与林氏夜间所睡的里屋仅有一门之隔,但此刻他们应该是在外间议事,故而传到耳房中的声音隐隐约约,并不能听得真切。
想起门前青莲那抹身影,曈儿笃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到这儿来,便壮着胆子,摸着黑弯腰走到里侧的门前,趴在门上仔细听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
“宁以卿……”
声音还是极小,曈儿只能听到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都是林氏一人的声音。
可她提到了二夫人!曈儿的心蓦地一沉。
“你们记清楚了!我可以为你们讨要公道,但到了那时,你们也不要退缩,将她的名字给我大大方方说出来!否则……”
门外忽然传来林氏高声一句,吓得曈儿抖了抖,旋即声量又降下来,后头的话是什么呢?她着急得将耳朵贴得更近些,却仍旧没半点收获。
外间传来有人跪地重重磕头的声音,曈儿不由得退后两步。
隐约能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来不及多想,立即蹲下身去。
过了许久也没有旁的声音传来,曈儿这才赶紧摸索着屋内的桌椅匍匐而行,待确定外间再无别的声音,她便赶紧轻轻将侧门拉开一点,从门内闪身钻了出去。
青莲应当是带着那些人离开了,外间院子已经没别的动静,趁着这个空当,她赶忙从后院一路潜行出去。
回到下人房中,曈儿一颗心砰砰直跳,满脸的惊魂未定,缩到床榻上,待到其他丫头都沉沉入睡,她仍旧不敢闭上眼睛。
大夫人深夜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让男子进她房里,言语之间还提及二夫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想到宁以卿,心便不由更加慌张起来。
林氏从前与二房如何不对付,大家都有目共睹,可那样好的二夫人,她实在不忍心……
她忽然小心翼翼地起身穿鞋,趁着天还未亮,她赶去梨岚院告知兰月一趟,兴许还能来得及!
而梨岚院处,宁以卿深夜里忽然发起烧来。
兰月在旁给她绞着湿帕子,一边又担忧道:“夫人,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真的要吃不消了!今日您昏昏沉沉睡了一整日,直到如今才醒转却又发起热来,这可怎么是好?”
宁以卿苍白的脸上拉出一抹笑来,转身摸出一颗药丸吞下。
“日子就快到了,别担心。”
林氏心急,将宴席之日定在十八,还有两日便是安平侯府开宴之时了。
“这几日头昏脑胀地总是忘记问你,”宁以卿接过兰月递上的帕子,将耳后、额前和手心都稍稍敷了一会儿,便忙着开口,“柳家大姑娘的事儿打听到了吗?”
兰月端过一盏温水坐到她身侧,递到她嘴边想要喂她,“夫人先喝些水下去,别心急,那件事情已经打听到了。”
“章家同柳家的亲事原是早早就定下的,柳家也是簪缨世家,从老太爷算起,已经有接连三代在朝为官。因为柳家老太爷早年也是个清高文臣,倒是与章老大人脾气相投,二人就约定着,让孙儿辈的结个亲。”
“但柳家又与章家不同,老太爷过世得早,没了他的管束,家风自然不如当年那般清正。这位柳大姑娘是连二夫人的侄女儿,她那一房原是柳家最富裕的,后来因为他父亲醉酒惹祸,被今上罢黜,生意又接连出事,这些年来才潦倒起来。”
“章家家风严谨,老大人更是不喜奢靡,通家上下都是清俭度日,”宁以卿轻轻抿过一口温水,接过话道:“想来,儿时家中富裕惯了的柳大姑娘到了章家,这几年又失了娘家的倚靠,日子必定难熬。”
兰月点了点头,“正如夫人猜想的这样。”
宁以卿嗤笑道,“难道林氏还有足够的银钱能去收买人家?想来定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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