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微微一笑,“这样唯利是求的人,又见过陆淮之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自然以为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如此,但凡有利可图,他们自然愿意来。”

    她能做的不多。

    但前世她也同世间女子一样,濡慕仰望着自己的郎君。在雅颂阁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常常拿着他平时写过的废稿临摹,十来年水滴石穿,自然而然学得陆淮之一手字,能叫他本人都分辨不出来。

    她以陆淮之的身份向那庄头说,自己虽然勤拿利钱,但也是为着周转银钱,如今钱银已经到手,府中人多眼杂又不方便亲自送去,只能让他们扮成菜农来取。

    说是,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但她也在信中提了要求,往后的利钱不再按凭据之上所写的三月一结,而是一月一结,利息也从之前约定的六分变为七分,并且要他们今日带着新的凭据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物。

    那黑钱庄之前从大房手中拿过的宝物不计其数,自然信了陆淮之是真的有钱,也自然愿意来走这一趟。

    毕竟放印本就是白赚的买卖,有人愿意多多出些添头,于他们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兰月听完,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句,“还好奴婢过去送信时带了厚厚的帷帽,不然若是今日叫他们认出来就麻烦了。”

    宁以卿狡黠一笑。

    “自然会认出人来。”

    兰月吓了一跳,又听她缓缓开口道:“只不过,他们会认出来的人,不是你。”

    毕竟她第一回亲自跑过一趟那庄头的院子,留下了陆淮之的签章,露出了那张可怜又带着妩媚之气的脸。

    那是玉湘的脸。

    兰月为宁以卿将衣襟、裙摆、袖角各处一一整理好,又取来红珊瑚如意牌禁步系上腰间,见一切整理妥当,便问道:“夫人是现在过去吗?”

    “不急,”宁以卿笑笑,“等那些人到了府上,让我们安排好的人将人全都扣下,然后咱们再去寻我这位嫂嫂‘商议’才是。”

    兰月会意地低头一笑,“也不知大夫人手下找来的那几个,到时还能是什么说辞?”

    宁以卿重新回到美人榻上靠着,兰月在旁怕她无聊失了精神,便自告奋勇要给她念话本子听,然而念了几段,磕磕绊绊,惹得宁以卿和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二人闲下来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得几声急促的唤声。

    “夫人!夫人!”

    外间的门被匆忙叩响,兰月抬眸,面露震惊之色,道:“是霜雁!别是夫人猜测的事情当真发生了吧?”

    宁以卿眸色随即一暗,“叫她进来。”

    霜雁是老袁之前受宁以卿的嘱咐从外头庄子上挑选来的婢女,为人勤奋,做事利落,自从进了梨岚院,宁以卿身边贴身的林双和春瑶兰月管着后院,而前院便是让她学着管起来,这段时间来她倒是不负所望,一切都做得极好。

    故而宁以卿一早便吩咐了她一件差事。

    兰月甫一打开屋门,就见霜雁蹙着眉脸色沉重地对她点了点头,二人一道走到宁以卿跟前,霜雁便立时开口道:“夫人,章家今日来了两位夫人,分别是章家行二的夫人程氏和行六的夫人柳氏,但只带来了一位三姑娘。”

    “三姑娘?”宁以卿蹙眉思忖起来,“是章家老四的女儿?”

    霜雁点了点头。

    宁以卿叹了口气。

    章老大人家风严谨,身边除了原配章老夫人,也就一个从小就在他房中伺候的通房,这通房丫鬟在章老夫人身旁勤勤恳恳侍奉多年,老夫人见她为人殷厚老实没有非分之想,便生了怜悯之心,怕她到老无所依托,这才允准她怀孕。

    生下一子,便是章家的老四,也是章家唯一一个庶子。

    这位章四老爷性格肖似其母,同样的老实敦厚,却也同样的资质平庸,仕途多年不顺,如今只在朝中得了一个文散官朝请大夫的职,比之章家其他出类拔萃的兄弟逊色许多,故而也自然不得章老大人的看重。

    四老爷在章家的身份,本就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低人一等,而柳氏,既然跟林氏姊妹勾结上了,也必得在章家选一个姑娘出来。

    她能说得上话的,只怕也只有那章四老爷家里头的女孩子了。

    可怜小姑娘因着出生,本就尝尽世情冷暖,如今还要遭他人算计她的终身大事。

    “如今都在席面上吗?”宁以卿问了一句,旋即坐直了身体,正欲动身前往,却看霜雁摇了摇头。

    “奴婢正要回禀此事,”她面色凝重,“章家三姑娘在席面上好好用着饭,咱们府上一个伺候布菜的婢子却不小心打翻了她身前的酒盏,酒都浇了一身。”

    “大夫人当即便遣了人,领着三姑娘换衣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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