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
盛又夏看着窗外,车应该开得很快,景色一掠而过,什么都看不清。
她忍痛的能力很强,除了那一点汗,和那一点苍白的脸色,几乎是看不出异样的。
车子刚驶进西子湾,车轮刚停稳,盛又夏就从车上下去了。
傅时律眼眸深深地睇着她的背影。
盛又夏到了楼上,看到佣人一直趴在傅偲的房门口,她快步走过去,“她还好吗?”
“我刚才进去看过,睡着了,睡得很沉。”
那就好,总算能好好睡一晚了。
“少奶奶,您怎么了?”
佣人盯着她的脸看。
盛又夏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脸色有多难看,像是在夜间横行的鬼一样。“我怎么了?”
“一脸的汗,脸还白。”
盛又夏勉强勾勒下嘴角,“走路出的汗,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这会比车里的光线要足,她趁着傅时律还没来到身边,忙回了她暂住的那个房间。
门一关上,盛又夏就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她手掌摸到脸上,鞭子的血腥气钻入鼻翼间。
她快步进了浴室,将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哗地落在洗手台里,盛又夏还是想吐,可胃里早就没东西了。
傅时律站在门外,手轻放在门把上,试探性地往下轻按,被反锁了。
盛又夏受不了那味道,脱了衣服干脆冲了个澡,她回到卧室内,手机一直在响。
打过来的是个陌生号码,盛又夏接了。
“喂。”
“傅太太是我,你先别挂电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你一下。”
盛又夏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但她的声音一钻进她耳中,让还是认了出来。
是梁念薇。
盛又夏并不搭她的话,但梁念薇丝毫不觉得在自讨没趣。
“傅太太应该知道了,我眼睛又出问题了,同样是移植的眼角膜,我想请问下你用了什么药,怎么就没事呢?”
盛又夏觉得挺好笑。
“给你做手术的可是傅时律,用的更是最好的药,你来请教我?”
“时律他说……噢不不,傅主任说是我自身的问题。我现在住在华兴医院,每天都很惶恐……”
盛又夏冷冷打住她的话,“梁念薇,你住在华兴医院,眼睛不好的那一次傅时律给你看的诊,这些你妈来找我的时候都说过了。”
“什么?我妈来找过你?”
盛又夏严重怀疑,梁念薇眼睛坏了,脑子也坏了。
“你是不是怕我不知道你住在华兴?就算现在傅时律还在给你看眼睛,也跟我没关系了。”
她和傅时律之间,已经不是一个梁念薇的事了。
现在想来,跟傅偲的遭遇比起来,梁念薇什么都不是。
“傅太太的位置都给你腾出来了,你坐不上去,是你无能。”
“你……”这不是梁念薇想听到的话,“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干,就规划一下你眼睛彻底瞎了后的人生吧。”
盛又夏毫无怨气,甚至可以说是一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她挂断通话后,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许久后,外面传来敲门声,盛又夏不想理,但却是佣人的声音。
“少奶奶,是我。”
她走过去开门,看到佣人手里端着一碗熬得稠稠的粥,还在冒着热气。
盛又夏有些感动,这是她此时特别需要的。
“谢谢。”
她话音落定,刚要伸手去接,那个碗就被男人拿了过去。
傅时律一直靠在边上,他知道他敲门她是不会开的。
盛又夏手扶着门板,想要关上,不过傅时律已经强行挤进来了。
她也只能自顾往里走,在床边坐下来后,看着来到她面前的人。
“你很喜欢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吗?”
傅时律这样矛盾,没人能琢磨得透他。
盛又夏盯着那碗白粥,“可惜,我不喜欢吃甜枣。”
他手伸过来,想要抬起她的下巴,看看她脸色是否好点。但盛又夏别开了脸,“我要休息了。”
傅时律将粥递到她的面前,“喝完再睡。”
“我一点不饿,一口都吃不下。”
她方才面对佣人时,明明语气里透着欣喜地说了句谢谢的。
傅时律用匙子舀了一小口,打算喂她。
盛又夏清醒的知道,他是心里难受了,他那样对她,换不来丝毫的快慰。
可能是愧疚了,可能是后悔了,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他依然会在心里怪她。
“我自己来。”
盛又夏打算接过碗,可傅时律却不放。
她有些无奈地看看他,“这样你累,我也累,我又没有受伤,我自己可以吃的。”
她拿走了粥碗,坐在床边小口地吃着。
傅时律走到一旁的梳妆镜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你回房间早点睡吧。”
“夏夏,那些人说他们是受人指使,是我以前的一个患者让他们这么做的。”
盛又夏一口口抿着,粥到嘴里就完全化开了。
“你内疚了是吗?”
傅时律眼皮子跳动下,抬起来看着她。
盛又夏很了解他,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傅时律心里肯定更加不好受了。
“如果偲偲这辈子就这样了,那我也就这样了吧,她没有幸福可言了,那我就更不配了。”
盛又夏舀着匙子的动作,轻顿了下。
她听懂了。
两人对望片刻,谁都没再开口。
盛又夏把一碗粥全部都喝完了,起身要到楼下去放碗。
傅时律过去几步,将那个碗接在手里,“你早点休息。”
“嗯。”
两人的手指,因为接过碗的这个动作而轻触到一起,傅时律摸到了她食指上的粗糙感。
他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拉到面前细看,应该是被鞭子弄到的,破了一点点皮。
“痛吗?”他确实后悔了,不该把盛又夏带去的,他似乎想把手放到他的嘴边去。
盛又夏赶紧抽回手指,并且提醒他。
“偲偲就算吃了安眠药,也不一定睡得好,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傅时律潭底的那一点零星星火,又被熄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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