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63章 持簪子自救
    女人被张贺年激怒。

    因为贴得近,我听得到她牙冠上下咬紧,发出的颤动声。

    她拽着我,浑噩地走出了被前后两排座位包围住的半封闭空间。

    我被她扯得步伐凌乱。

    忽然,我注意到她走路时肩膀一高一耸,有点跛脚,像是受伤了。

    “表姐!”

    尖锐的叫喊和身后猝然蹦出雨点似的密集脚步声混在一起,噼噼啪啪地回荡着。

    挟持我的女人听到声音,懵懵懂懂一怔,吓掉魂一样。

    张贺年木木一瞪,看向我们后方,表情惊愕且不悦。

    被吓丢了魂魄的女人猛一扭头,想确认后方来的是什么人。

    “表姐,放下刀吧,你没有退路了!”

    “你已经错了一次了,不能再错一次!”

    说话人带了哭腔,声音略耳熟。

    我斜着眼睛,努力窥探女人的表情,右手摩挲着簪子,锲而不舍地寻找时机。

    女人动了动嘴唇,却又缄默无言。

    刚才没机会看,现在恍惚能瞥见她半张脸。

    五官清秀,眉睫弯弯,神色犀利,也是个美人。

    可她清秀的半张脸写着失落,隐隐中又带着咬牙切齿的不甘。

    张贺年下颌一点打了个招呼,动作停顿一瞬。

    “嫂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这时候还不忘问候礼仪,说明张家门风确实如传言中一般,雅正、得体。

    而且,张贺年是独子,能与他称兄道弟的,首选必然是傅戎炡。

    我满脸愣怔,小心又飞速地朝后瞟了一眼。

    来人真是周盈盈。

    上海真是小得出奇。

    明明有好几个周家,可我碰见的却是周盈盈的这个周。

    人来人往中,我们偏偏要挤在这个车站,这个情景下再见。

    “这里危险,你快回去!”

    张贺年慌张地喊着,但周盈盈充耳不闻,依旧大步朝这边跑来。

    她跑得花容失色,鹅绒旗袍褶皱横生,头发微乱,没有款款大小姐的样子。

    两个仆人亦是一脸的风尘仆仆,半张着嘴调节呼吸,两颊红彤彤的。

    和张贺年的反应一样,周盈盈也没看我。

    我这茫然的心绪忽然之间更闹了。

    心跳不断攀升,窝在胸腔里一跳一跳的,显得十分怪异。

    我难不成是什么瘟神,以至于两个人都如此避讳?

    还是说他们怕暴露我的身份,让这个持刀女人更疯狂?

    可她压根不在意手里挟持的是谁。

    她只是需要一个活物来和这些人对抗。

    我在她手里,杀剐留存都随心意,全看心情。

    张贺年绷着表情,上前拦人。

    “周小姐,别让我为难。”

    说罢,他扭头看向那四个僵站着的打手。

    “你们两个,把我嫂子安安稳稳送回去”

    周盈盈双眸湿润,咬着唇,狠狠地瞪他一眼。

    “她是我姐姐!”

    张贺年微微叹了口气,垂下视线,让开了路。

    我看不懂两人眼神交汇里的深意,但周盈盈一颦一举间已经有了傅戎炡夫人的架势。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背对着我们嘀咕起来。

    好像忘了还有个我在刀下,悬吊着一条命。

    我攥着拳头,因为寒冷还有点颤抖。

    要是能回头就好了,我想看看柳如云还在不在?

    片刻后,周盈盈转身看来。

    她梗着脖子数旧情,打算用真情来软化这个女人。

    “姐,放下刀,我去说情,我让他们送你回老家,到时再安置个房子……”

    “我妈在老家还有些产业,你要是愿意回去,还可以帮着打点。”

    张贺年分神,很快看了一眼我脖子边的刀。

    “家里已经因为你乱成一锅粥了,你就当为我们考虑。”

    “只要你不愿意,以后他们都不会逼你了,回老家之后也无需再躲避。”

    好赖话说尽,女人仍是不为所动,手上也未有松懈。

    周盈盈身后的侍女见状,上前递上一个小巧的梨木盒子。

    我眯着眼睛跟看。

    周盈盈挤了几滴眼泪,声音干涩。

    “这是你的东西,我知道它很贵重,所以帮你要回来了,别再扔了。”

    张贺年看热闹似的垂着双手,警惕地瞥了一眼。

    颈间的阴影掩盖了喉结滑动,问:“什么东西?”

    周盈盈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打开盒子。

    一条纤细的,生锈的,银色绞链从她掌心倾泻而下,链子连着圆表盘,表盖上有几道显眼的划痕。

    生锈的怀表悬停在半空,悠悠晃荡两圈。

    挟持我的女人怔住不动。

    周盈盈抿着唇,心疼地看了过来。

    她颤抖着打开表盖,扣出镂空的波浪指针,拿出一张被紧紧按压、折叠后的照片。

    “姐,孩子还在。”

    “你放下刀,我送你回去和他团聚。”

    女人吸了一口气,将肺腑里的浊气置换出来,“别骗我了。”

    周盈盈遽然梦醒。

    她偏过头去,平息了几秒后才回神,表情生疏又冰冷。

    张贺年表情复杂,像是看不懂她的所作所为,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制止。

    就在三人莫名其妙的对望时,我已将口袋里的簪子挪到了掌心。

    女人嘁笑一声,松开了抓我头发的手,但持刀的手还在。

    骤然松弛的头皮疼得我蜷缩。

    “我不欠周家,也不欠你们任何人,如果不是你们不心虚,我今天也不会变成这样”

    女人肃然剖白,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掌心的簪子因为湿汗而下滑,我微微往回挤了一些。

    张贺年眸光一闪,看出我的古怪。

    我忡然仰头,身子一挺,飞快地向后刺出右手的簪子。

    簪子稳稳扎进她腿上的血肉里。

    女人毫无准备地嚎叫出声,我飞速下蹲,转身将人撞了出去。

    “砰”

    “叮”

    她重重摔在地上,骨骼咔咔作响,手里的白刃也飞了出去。

    身上的粉色袄子因为过于吸水,而将滑过的地方擦出一道干净的痕迹。

    她大张着嘴巴,看着腿上的血污。

    持刀的歹徒就这样被我驯服了。

    指望别人救我,是我最大的错误。

    多讽刺。

    事情没完,我飞身捡起了她掉落出去的刀。

    举高,扎进她的右手手筋处,拔出,再举高,扎进左手,再拔出。

    袖口沾染了血迹,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此举得益于傅戎炡。

    早上在租界巡捕房时,拖他的福新鲜学的,只是没想到应用这么快。

    周盈盈尖声叫出声,像个被拔毛的猫。

    张贺年和四个打手惴惴相看,眼睛瞪到最大。

    我捡起座位上的包。

    候车区的大喇叭正在播报。

    “车子进站了进站了,上车的人不要挤,特等坐优先。”

    说话人是个中年妇女,上海口音很重,监管讲的是正宗官话,但里头还是有一股别扭劲儿。

    我抬起头,看到了候车区门口的柳如云。

    她一脸担忧和心疼。

    火车站的警察抱着枪赶来,还在候车区外就高喝。

    “放下手里的刀!”

    他们一窝蜂全堵在门口,我给他们让了条道。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1_181669/24511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