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完始末,林巧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两颗眼珠圆溜溜的,像是要从眼眶里挤出来。
“除走狗我理解,这冲喜又是哪门子事情?”
傅家大费周折弄来新船订婚,不光是求气派登报纸,更是为了杀人弃尸。
今晚的宾客中,会有一对罗姓师徒。
二人模样无奇,可身价却难以估量。
近五年来,二人靠游走窃听,贩卖各家生意机密而谋利,更可憎的是,高价买走信息的不是同行而是洋人。
洋人攥着工厂的设计图纸,拿着公司的配额股份,制造纵火、车祸等各种意外,短短两年便侵占了不少本地商业,损失惨重。
这两人渺小如蛀虫,看似无害,实则嗜血,所以必除之。
至于冲喜,具体的我也说不清。
傅太太只说族中有位长辈身体欠佳,时日无多,两兄弟的婚事都是宜早不宜迟。
倘若那德高望重的长辈有丝毫闪失,傅家挂了白幡,子孙们就只能抱素守孝,婚事往后延三年。
我说完,林巧儿猛地一拍脑袋,又问。
“照这打算,傅戎炡与周盈盈的婚礼岂不是也提前了?”
“是,提到了下个月。”
“这么急?可周家人不是回四川老巢了吗?”
“回去迁坟了,回来后就完婚,下个月初,傅戎焕的船舶公司会筹建开业,月中就是他们的婚礼……”
信息听得七七八八,外头就传来了登登的脚步声。
来人是楼家的女佣人,专门来请林巧儿的。
楼伟明心头大悦,拉着宾客口若悬河,吹牛炫耀,管家和两个姨太太劝不住,又怕他说不该说的话,只能来叫她。
林巧儿如今地位盛,楼家上下都要敬她三分。
一来是她与我关系亲密,而我跃升傅家少奶奶。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在楼家也是个横脚走的螃蟹了。
二来是她今日当众训斥楼伟明,治得他服服帖帖,尽显魅力不说,还得了个响亮的名号。
林尖嘴。
外头人个个诧异,都扒着她取经求招,想知道她是如何驯服楼伟明这老色徒的?
其实诀窍十分简单,谁的钱多,谁的话语权就大。
林巧儿将从他口袋里抠攒下来的钱拿去做生意,赶上好时候,一本万利,赚了个沉甸甸。
楼伟明看她有生意头脑,也默默多了畏惧,所以才陡然成了外人眼里的妻管严。
门轻轻碰上,林巧儿将安静归还于我。
我望着墙上挂钟,估量起时间。
还来得及,还能小憩一阵。
身子一倒,软陷在红色的蓬松羽被里,紧绷的疲惫得到舒缓。
意识随船而动,慢慢飘荡,模糊。
隐约中,眼皮上冒出一簇亮光,门好像开了。
大约是刘妈妈。
可她反常的走路极重,像是故意踏步,弄出响动。
我鼻息一凉,有些恼火,正要伸手抓枕头盖脸,她却忽然压了过来。
不,身形和气味不对,不是刘妈妈。
我慌张睁眼,对上一个痞子。
是傅戎炡!
他不仅半压在我身上,右手还拿着一柄折叠刀。
我蓦然惊恐起来,“你做什么!”
傅戎炡露出一抹极高傲的眼神,手上乱摸,从小腿到腰窝,可他又不得寸进尺,心思纯净得像个裁缝在捏衣料。
我忌惮他手里的刀,又怕他胡来,只能口头逞强,开口警告。
“我现在是你嫂子,你,你在,你干什么,混蛋!”
手落在我胸口,还欲继续探。
我咬牙挥出巴掌,“啪”打得空响。
“你难道要用强?”
“这世上哪有你这样霸道的喜欢……”
紧绷的喉咙不断颤抖,脱口的话没了底气。
慌张之间,我突然意识到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傅戎炡将感情藏得严实,可我无端就给他抖了出来。
我心虚地瞅着他,压低声音。
“我说错话了。”
闻言,他动了动两颊,豁然起身。
“喜欢?你当我在与你玩过家家吗?”
指间簌簌抽搐,我整个人像掉入冰窟似的僵住,“什么意思?”
他神情寡冷,轻描淡写道。
“我哥不知道我与你的渊源过往,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先前一心扑在读书上,回国后又被各种琐事纠缠。
人情世故上圆滑得体,可感情上却一片空白,他不懂如何顺水推舟,也不知欲拒还迎,所以你莫要利用他。”
这一句一句犹如冰雨似的拍打在我脸上,将我的尊严又碾压了一遍。
心里嗡嗡地燃起了一股火,悠悠的灼烧着,我既委屈,又觉得羞辱。
“你怕我露出狐媚心肠,像讨好你一样讨好你哥,为他分开双腿,为他放浪形骸?”
“呵,我这副被用过的破旧身子难道能入得了傅家大少爷的眼,还是得了允许,可以延嗣你傅家的血脉?”
话一出,我那不争气的眼泪便滚了下来。
傅戎炡木然不动,收紧了手里的刀。
我扭过脸,苦笑着整理衣裙,让自己庄重些。
“是,你的喜欢净若雪山之莲,不容别人染指,我不该出言不逊,污了你的尊名,更不该怀了孩子,为你留下把柄。”
“不过,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且令尊已经为此事羞辱过我了,若你还想继续,劳烦用些新鲜词,另外,骚货贱人,娼妓淫女这样的词我也托贵夫人的福听了不少。”
屋中气氛凝滞。
巴掌大的窗户里映出一整个落日。
夕阳很美。
傅戎炡像立地修行的老僧,半天不动。
我从床上起来,拿起柜上的红剪刀,直直戳着他的方向。
“二少爷觉得我不配做你嫂嫂,所以潜来杀人?”
他呵呵一笑,嘴角勾着。
“没什么,我……走错房间了。”
他直挺宽厚的后背轰然塌了下去,像是断了脊梁的狼,稍显狼狈地往门口挪。
我摸不着头脑。
他一脸阴狠攥着刀进来,显然是有话想说。
眼看他要开门出去,我慌张一喊。
“傅戎炡!”
“嘶”
胸口猝不及防被什么扎了一下,我低头。
看见衣料与胸脯间多了一个折叠的,文字密集的纸块。
他刚才摸我是为了放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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