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府衙内,涉事之人跪了一地。
柳令月扒开外头围观的人群,方露出个脑袋,就瞧见坐在堂内一侧的云杉大师朝她眨眼睛。
云娘子见势,亦向她挥了手,道:“过来坐下罢。 ”
柳令月应下。
还不及她开口问清事情原委,上首的梁知州倏地将一个包裹扔在地上。
“叮铃铃”一阵响动,几十锭银子便滚落到方嬷嬷脸跟前去了。
“方氏,现下当着诸位的面,将你与柳氏二房如何勾结,如何诬陷柳大姑娘,如何残害养济堂无辜性命的事,悉数说个清楚。 ”
跪趴在地上的方嬷嬷,双手被锁链紧紧缚着,脸上若有似无地恐慌。
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令月瞧见她这副狼狈模样,突然想起,自己被叔父叔母丢到养济堂门外时的情景了。
倒是莫名的相似。
“柳家二房,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是在秋闱放榜后,将近孟冬的日子。 余氏塞了好些银钱给我,说无论如何也要我想法子将柳娘子收入养济堂,倘若她反抗,亦要想法子将人解决了去。 ”
听到这,柳令月脊背不由地涔出一大片汗来。
原来此时,叔父叔母便下了定要她死的决心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余氏,本来煞白的脸如今更是一长纸一样透白了。
余氏见她望来,忙不迭把脑袋往腿里一埋,跪得更深了。
另一头的方嬷嬷却是直起身子,又絮絮地说起。
“第二次,她送来一件青绿喜服,叫我诬陷柳娘子对旧人难忘;第三次,她打听了世子与柳娘子为养济堂筹款的诸般事宜;最后一次便是此回养济堂的事了。 ”
余氏闻言,猛得抬起头,“知州大人明查,前面几回的事我认,可最后这事,我若晓得会搞出人命,便是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啊。 ”
她顿了顿,声音倏地低了下来,乜斜着眼,瞧向身侧柳令月:“自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是香坊,针对的也不过是她。 至于后头这些,皆与我无关。 ”
梁知州闻言,看向了后头跪着的谢秀才的媳妇和老娘。
“余氏说的是真的么?”
谢秀才娘咽了咽,道:“除却香囊是余氏给的,后来通知我儿在养济堂里莫名身亡,又知会我们联合病患家人来养济堂讨公道,甚至告诉我们去找人来写诉状的,皆是方嬷嬷。 ”
柳令月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看来,此回的事,方嬷嬷不止是想针对她了。
她转头看向云娘子。
云娘子神色淡淡,只有那只不断拨弄念珠的右手,暴露了她的不安,与紧张。
“方氏,你究竟为何要做下此事呢?”梁知州代众人问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一个克死夫君的寡妇,总不能一辈子做个照看疯子的药婆罢?”
云娘子神色微有些动容:“便是为这几锭银子么?方嬷嬷,我还是姑娘时,你便在我身边伺候了。 我方一回秀州,又叫你去堂里做事,我自认为待你不薄。 ”
“娘子,你可想过,若不是你要嫁入圣京做继室,又不肯将我带在身边,云家怎会将我赶出去?我又怎会摊上那样的婚事?”方嬷嬷质问,又转头看向柳令月,“还有这丫头,凭什么她便能一飞冲天,嫁入齐国公府?我嫉妒。”
“便是为这个?我孤身一人往圣京去,不带你,不过是…… 方嬷嬷,你,你怎么了?”
瞧见方嬷嬷唇角鲜血直流,云娘子顿时慌了神。
不待众人反应,方嬷嬷头软软地一垂,栽倒在一边了。
堂外人顿时炸了锅。
有往进冲着想瞧热闹的,还有口里直念是谢秀才来索命的。
又死个人,梁知州一脸焦色,急忙唤手下的来看。
“秉大人,她是吞药自尽。 另外,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 ”
仵作递上几张银票。
“这是圣京的钱庄。 ”梁知州蹙眉,待确信无疑,才递给了云娘子,“看来这嬷嬷作乱的原因,并非她方才说的那般,她幕后定还有人指使。 ”
云娘子将那几张银票翻来覆去又看几遍,收入袖间,气恼里带些无奈道:“我儿不知在圣京又结了何仇家,惹出这样的祸事。 今日多谢梁知州,此事便查到这里,堂中众人如何处置,皆悉听尊便。 ”
说罢, 她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褶,往外去了。
“母亲……”柳令月叫住她,也跟了出去。
……
马车里,婆媳两人相对而坐。
半晌,才听云娘子开口问道:“你是想问我,昨日为何骗你,又为何骗方嬷嬷?”
柳令月点了点头。
“那包裹里的银子,是我发现的。 ”云娘子道,“那包裹用的布料,上头香气浓郁,她一个寡妇缘何会用此物?”
她怀疑过是柳令月用银钱笼络方嬷嬷,来讨她欢心。
可细一想,这嬷嬷从来未曾在她面前说过一句柳令月的好话,甚至在昨日竟提议她用香坊来换养济堂一个宁静。
她心底便明白了这老婆子与柳家二房私下早有往来。
她不是没有动过采纳这个提议的念头。
毕竟她一开始也并未很瞧得上这商户女,且不知道她究竟是包藏着怎样的祸心来接近阿旬的。
若真采纳了老婆子的提议,也算了却一桩麻烦。
可近来看她与自个儿子处得甚好,在香坊的生意上机灵应对,又能为养济堂出谋划策,她才在放生池边,试探了这姑娘一番。
没想到,这姑娘竟真的同意了。
媳妇心里有自己的儿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方嬷嬷这样欺上瞒下的,与外人勾结的,说不准才是真正包藏祸心的,必不能再留在身边。
因而她才编出小报的事,来稳住方嬷嬷,想着暗中联系梁知州去查更多线索。
没想到云杉大师掌握了关键的罪证,一番拷打下,方嬷嬷果真招了。
如今又牵连出新的幕后之人,她庆幸之余,心里满是抱歉。
“阿月,你可怪我试探你?”云娘子道。
柳令月摇了摇头:“怎会?若不是您,我又如何能真正摆脱我叔父叔母,说不准在养济堂里便没命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才最重要不是么? ”
“好孩子,”云娘子嘴张了张,半晌才道,“你往后有何打算?”
“好好照顾世子,等他醒来。 ”
听得此言,云娘子的心,顿时安了。
无论这幕后要害他们的究竟是谁,
眼前的人,可堪算作是阿旬的良人了,她日后可要待这姑娘更好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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