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星楼那场争吵过后,时雅筠没再来找过柳令月的事。
听仆妇们说,那日她回来后,便径直去往祠堂,给她亡母叩了几十个响头。
这几日连饭也没怎么用,只问小厨房要过几碗糖水,便未曾出过门。
她此举是想通了么?
柳令月不明白。
可到底是从小没了娘的可怜人。
若真能安分地待在府上,不去沾染那些歪门邪道,那是再好不过。
可看这位的上头劲儿,还是不得掉以轻心。
因而,她叮嘱时雅筠院里的丫鬟仆妇,云娘子便要归京,在她回来前,务必要将大姑娘看得紧些,别生出什么乱子,连累一屋的人。
下人们听到主母要回来,自是不敢怠慢,日日三两结伴,殷勤地跑到日辉院打小报告。
可一连三四日,说得都是喝几碗糖水、磕几个响头的话。
她心里起了疑,又怕同上次一般打草惊蛇,便吩咐仆妇,除非大姑娘有异常,不准来报。
今日,打小报告的没来,安远侯府上的请帖倒是送来了,邀她申时去府上小聚。
既然侯府为了玄通的事这般上心,她也得给梁宣解解难题才是。
趁还有时间,她唤了人备车马,往自家香铺去,准备为安远侯挑选几样练手的香料。
马车在千素香铺停下,柳令月踩着矮凳下来,便见掌柜的迎了出来,眉开眼笑道:“东家,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店里视察了。快,请进。”
柳令月微颔首,问道:“近日铺里的生意如何?”
掌柜答道:“哎,还是蔷薇花露卖得最好,其余么,便鲜有人问津了。”
柳令月四下扫了一遍货架。
果真,放置蔷薇花露的那一排,早早就空了。
这香本就是她为打响名头所做。
用料讲究、价格实惠。
整个永宁大街怕也找不到这般好的花露。
在此处,香品行当角逐激烈,能被人记着,已算是很不错了。
“无碍。香铺才开业,慢慢来就是,前几日卖出去的那些定制香,够咱们撑好一会儿。”
她一面宽慰着掌柜,一面取来琢盘,挑选起待会要送给安远侯的香料。
立于高耸入梁的货架之间,整个人愈发显得瘦削起来。
纤弱细致的手腕儿在架上来回摆动,抱起贮藏香品的陶罐时,也显得很是吃力。
可哪样香在什么地方,该如何与其他香药相配伍,她比谁都清楚。
如此弱不禁风,眼里却满是专注、沉稳和执着。
一旁的掌柜不由啧啧:他这东家,绝不是富贵人家的美娇娘那般简单。
不是来玩票,而是实打实做生意的主儿。
正思量着,门外有人唤道:“掌柜的,可还有蔷薇花露?”
掌柜忙往外走,抱歉地冲那小娘子摆摆手,“咱们家的蔷薇花露,一早便卖完了,若是想要,明天可得赶早了来。”
小娘子听了这话,登时挂了脸,道:“什么东西,还值得一趟又一趟的跑。我那日不过闲逛路过,试闻了觉得很是不错,如今没了,不买也罢。”
掌柜又连声致歉,道:“欢迎您下次再来。”
小娘子白他一眼,抬头看了看门前那匾额,又转了圈打量起周遭街景,一拍大腿道:“原是搞错了,根本就不是这家店,做什么取的和人家一样的名?”
那头柳令月拣拾香料的手微微一顿,放下琢盘,走了出来,问:“娘子,您的意思是街尾那家千愫香铺,也在卖蔷薇花露?”
那娘子点头:“是啊,蔷薇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你们,怎的偏偏还撞了名儿,也不知谁学谁?”
柳令月微微一笑,道:“娘子,千素是我母亲闺名,不存在学别人一说。至于蔷薇香露,我也敢打包票,整个街上,没有比我家更好的。娘子若是得闲,明日可再来一次,我叫掌柜的送您一瓶,您对比着用用便是。”
小娘子一听“送”,登时换上喜模样,道:“你算是个会做生意的,那便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子再去她家试试,看看你们到底哪个是正经货,哪个是歪路子。”
说罢,哼着小曲一路往街尾走去了。
“东家。这可怎么办?看来那家摆明了是想同我们对着干。”
柳令月心里也气恼,可一会子还与侯府有约,她不便跟过去探问,只好对掌柜的道:
“一会早些打烊,乔装打扮一下去买瓶花露回来,顺道探探那家香铺的制香师和掌柜的底细。若是问不出,明早套套方才那位女客的话,也行。”
掌柜颔首应下,又在心里叹道,东家真是沉得住气,换做他,早提着陶罐子杀过去了……
时候不早,柳令月也不再耽搁,将挑选好的香料细致包好,便往安远侯府上去。
车马才进了坊门,她推了窗,远远便瞧见梁宣和安远侯在门口候着了。
这阵仗,仿佛她是长公主似的,着实令人有些受之有愧。
于是只好命车夫将马赶得快些,又顺手整理起衣裳仪容。
下了车,她毕恭毕敬地朝两人一礼,寒暄几句,问梁宣道:“梁世子,长公主呢?”
不待梁宣答话,安远侯倒是抢先开了口:“长公主最喜欢我府上厨子的手艺,现下正在厨房,等着吃呢。柳娘子也别客套,赶紧进去一并尝尝罢。”
说着,便又亲切热络地迎她入府,还帮她提了一直拿在手上的香药包裹。
一路上又介绍起家里的风水布置、亭台楼阁。
滔滔不绝,好似与她是离别多年的老友。
可是,她满打满算,也才跟这位侯爷见过三面。
还得算上今天。
莫不是真打算跟她学习香道?
一旁的梁宣瞧见柳令月不知所措、只哈哈陪笑的模样,使劲拽了拽口水直往外喷的老爹的衣袖:“你话太多,吓着柳娘子了。”
安远侯神色微滞,尴尬一笑,拱了拱手,道:“柳娘子多担待,府上好些年没来过这么多小辈了,老夫高兴坏了。”
柳令月忙摆手,道:“无碍。看到侯爷这样精神,我便放心了。听梁世子说,您最近在钻研香道?”
安远侯抠了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点头。
柳令月又问:“是因为我母亲那本《香道小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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